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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想到元非武知道那些事后会有的反应,元光耀不免有些不忍心。然而,他和顾东隅一样,都知道现在不是滥好心的时候。“二弟妹今天去找我,但我没见她。”他说,语气有些艰涩。
  顾东隅挑起一根眉毛,又缓缓地放下去。“她想找你帮忙,你躲开了?比我想象的好。”他客观道。
  就算是老朋友,元光耀此时也很想给顾东隅一个白眼啥的。但当然,只是想想。“吃一堑长一智,我总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吧?”他苦笑。
  “这倒确实是你的作风,是我欠考虑了。”顾东隅点头。“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也知道。”元光耀低声回答,“然而今天,胡县令请我上门赏花,我去了。”
  这下顾东隅的眉毛不仅又挑起来,还挑得更高了。“胡县令的动作真是快。”他肯定道,转而又问:“他的意思是什么?”
  “能有什么意思?他都在庭上说了他要禀告吏部,哪儿有收回的道理?”元光耀道,“我也能理解。”
  顾东隅点头。“吏部……我记得是郑珣毓在管吧?去年擢的尚书?这人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儿。”
  元光耀轻轻点头。当郑珣毓做吏部侍郎时,就已经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难打交道;犯事儿的栽到他手上,绝没有好处。“谁都知道,这事儿捅到上面去,乌纱帽是肯定保不住的。而且,只要郑尚书过目,就该担心还有没有别的惩罚了。”
  “没错。”顾东隅表示同意。“要我说,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了,就做好挨罚的准备吧!”
  “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元光耀道,有些忧心。“就是不知道,郑尚书能严到什么程度。”
  听了这话,顾东隅却笑了。“你管他?虽然郑珣毓素有铁面之称,但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左右不会牵连到你。”
  这话说得直接,元光耀知道对方在劝慰他。“光宗做出那种事,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但……”他顿了顿,没说下去。他当然不会被元光宗牵连,但有个这么坑的老爹,对元非武的前程影响巨大!
  顾东隅稍微收了笑。“你这人啊……”他叹了口气,“你二弟那么大的人了,还要你为他的行为负责不成?你之前倒是管了——管他做的官,帮他安抚得罪的人,替他养家——到现在,可曾落了什么好处?”
  元光耀张了张嘴。“……我也没图什么好处。”他摇了摇头,“但东隅你说得对。管天管地,管不了他们自己不把自个儿当回事!随他们去吧!”
  顾东隅笑了。他很了解元光耀,知道对方这么说时,摆在他们回长安道路上的障碍已经彻底消除。“既然这样,现在可以把你养弟弟的钱拿来请我吃饭了吗?”
  成功甩掉数十年来思想包袱的元光耀终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跟我贫!”
  ——————————————————作者修文时修错章节了,把上一章换到了这一章otz以下部分下次更新时替换,球原谅……
  到底可不可能,当然不是元非静说了算。黄素又惊又疑,这一顿晚饭更加食不下咽。
  等饭吃完,元光宗也回来了。他脸上仍带着下午甩袖而去时的神气,见到黄素时就变得更加难看。冷哼一声,他就回自己屋里了。
  元非静大气也没敢出,而神经已经高度敏感的黄素却在元光宗转身离开时闻到对方袖摆带起一阵隐约的香风,放在长几底下的手不由死死地攥紧了。
  她之前就闻到过这股香气,还不止一次。她本以为,那香气是节夫人使出来的、在床上留住元光宗的法子,还因此明里暗里找了节夫人不少麻烦……结果却不是吗?节夫人这几天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是谁也不可能是她啊!
  也就是说,元光宗真的瞒着她,在外头包养了一个女人?
  一想到这个,黄素的表情都扭曲了。因为她明白,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元光宗的一切异常行为都有了合理解释!
  明明一贯宠爱小妾,真出事情时却下狠手——很简单,因为他早就移情别恋,之前的宠爱就不是个宠爱了!
  说是在节夫人那里,沾上的却是别的女人的味道——也很简单,元光宗不敢暴露外室的存在,当然只能拿节夫人做挡箭牌。怕是节夫人那头问起来,元光宗就说是从她这里沾上的味道吧?
  这一脚踏三船而不翻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啊!
  黄素气得眼睛都烧红了。尤其在她想到,元光宗之前从她这里以各种名目支走的零花绝大多数都贴到了外头的女人身上……
  奸夫淫妇!看她不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阵香味儿,元非静也闻到了。此时看着母亲的青白脸色,她脑袋里只有四个大字——“大事不妙”。瞎眼的都知道黄素现在一定是怒极攻心,她张了张嘴,还是把自己的话都吞了回去。
  和黄素抱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不少,就是李寡妇之前嫁的那户姓赵的人家。
  一般情况,一个女人守了寡,安分守己个几年再嫁,只要有人愿意娶,也不是个事情。就算旁人嚼舌根,大都也不会到正主面前去嚼。
  但李寡妇不是正常情况。赵家老三娶了她后,便为她神魂颠倒,天天待在床上下不来。他原本身子就算不上强健,受不住日日纵欲。结果没到一年,他就因为肾亏体虚去了。
  赵家的人瞬间傻眼了。因为想要早点抱孙子,老父老母本来对这事睁一眼闭一眼;结果儿子一命呜呼,媳妇的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连个遗腹子都没留下,这难道是他们儿子的错吗?必须是媳妇的错!
  这克夫的名声便如此传了出去。见过李惠儿的人都知道她媚得和菟丝花一样,柔若无骨得好似没男人就不能活,一致认定这不算完全泼黑水。
  与父母全然的厌恶相反,赵家老大老二都对自己的三弟妹有别的意思。老二还曾经旁敲侧击,想知道他可不可以接收弟弟的媳妇——
  这话别的时候提可能还好,奈何他说的时候老三的孝期还没出。赵家老夫人气得银牙倒咬,把老二恶狠狠地发作了一顿,再过几天就把李惠儿撵出了门。她已经亏了一个儿子,难道能再倒贴一个进去吗?
  实话说,和赵家老二心思一样的人不少,奈何他们到底有贼心没贼胆。别的暂且不考虑,他们总得考虑自己在床上精尽人亡的可能吧?赵家老三已经丢人丢到了地底下,他们好歹还想多活几年呢!
  所以,听到李寡妇外头可能有汉子这种消息,立时有好事的去赵家登门拜访。
  老夫人一听,哟呵,这不得了,害死我儿子还敢不守节?怒火蹭地三丈高,立时就要去上门找麻烦。
  赵家老二呢?牙都特么酸倒了。他想了很久都没弄上手的女人,竟然被别人捷足先登?呵呵,哪有那种好事?
  几个人一合计,便觉得这事实在不能就这么算了。俗话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就算赵家老三死了,李寡妇按理也该听他们这头的话!他们都没点头呢,她想改嫁?想得美!
  当然,以防万一,赵家老夫人派人去通知了李家的宗伯。无媒苟合,李家难道丢得起这个脸?
  毫无疑问,李家丢不起。家中女儿有克夫的名声已经够倒霉了,独居寡妇还和别人勾缠不清?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别人提起来,他们家女儿是不是就只有这一种印象?那还能不能找到好人家嫁出去?就算李惠儿不要脸了,他们也得为自己为儿女想想呢!
  两家人这么一合计,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两边各派一个人,从早上宵禁解除开始就盯着李寡妇的小宅院,看看到底有谁出入。只要真有此事,盯她个两三天,肯定能抓到马脚!
  对这种暗潮汹涌,元光宗浑然不知。他勾搭上李惠儿也有半年了,已经过了开头时最警醒的阶段。而且,有个身娇体柔易推倒的情妇天天在床上等他,他也已经很久不去茶楼酒馆消磨时间。
  所以第二天上午,元光宗在县衙坐了一阵子,便又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下半身。左右他早退还是中间离开都不是第一回,他便起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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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守卫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了他一眼。“上午县令老爷不是说了吗?那件事,他要报请吏部处理?现在有人骑着驿马出去,一定是送折子去长安的!”
  第一个守卫精神顿时一震。“这么快?看起来县令老爷确实铁了心要处理这事了?”
  “谁说不是呢?”第二个守卫故作深沉地点头。“我还听说,咱么前县丞的黄夫人在州学外头转悠了一下午!”
  “这可真是其心昭昭。”第一个守卫也听出了点味道。“这种事情,也好意思让元先生去说情?”
  “就是这个理儿啊!”第二个守卫为此事下了个定论,“县令老爷的折子已经送了出去,她再蹦跶都没用了!”
  而黄素哪里知道?虽然她自己食不下咽已经很久,但看到儿子也是如此,那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本来,跑了一下午却徒劳无功,她已经有些灰心。她要做的事情需要别人卖他们面子,然而他们之前并没有积攒下这样的基础。想着他们平时用下巴看人的德行,她就觉得这事确实没戏了。
  可是,不行!
  若是只为了她自己,将就将就过,勉强可以忍受——毕竟事情都变成这样了。
  但元非武呢?她儿子才十二岁,还有大好前程,怎么能折在半路上?不不,甚至还没踏上科举之路呢!
  就算黄素对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她也知道,要考秀才,首先得经过当地百姓的同意、里正或者相关官员的推举,这报名才能算数。若没有人为他们说情以摆脱掉不好的名声,那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那怎么能行呢?为了儿子,什么老脸都要豁出去!
  黄素如此下定了决心。她又哪里知道,有人一边议论一边推上了大门,就等着明天看她的好戏?
  气氛最轻松愉快的,大概就是别院了。有元非永在,别院里一直很热闹。直到把人抓去书房写作业,几个人的耳边才安静下来。
  “我以前都不知道,非永这么缠非晚。”顾东隅笑眯眯道。“姊弟关系好,这可是好事。”
  此时,三人正在厅中喝茶。元光耀坐主位,而元非晚和顾东隅隔着厅相对而坐,十分随意。
  元光耀深有同感地点头。“以前乱七八糟的,幸而非晚很有一套。”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比我有一套。”
  听见自家老爹用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提起之前,元非晚不免投过去一眼。“其实吧,”她接过话头,语气轻轻柔柔的,“也是非永自己聪明,不然可没那么快。”
  顾东隅不由喷笑。“够了啊你们!”他做出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为什么每次和你们父女俩坐在一起时,就听见你们互相夸来夸去?”考虑一下他这个膝下无子夫人早亡的人的心情好吗?
  元光耀轻咳了两声。“本来就是……”可在接触到顾东隅的眼神后,他明智地改变了口风:“好吧,咱们就不说这个了。”
  他不说了,正好给元非晚留下了机会。“今天怎么样?”她问她爹,“我听说城里出了点事,您没什么问题吧?”
  就算元非晚不提,元光耀也打算和她说说元光宗这回事。“你既然已经听说,想必知道得差不多了,我也就不再多说。只有一点,为了这件事,胡县令请我去谈了谈。”
  “哦?”这倒是个新消息,元非晚微微挑眉。“胡县令的意思是?”
  “自然不是从宽处理。”提到这个,元光耀只能苦笑。“不过是要报请吏部,他提前知会我一声而已。”
  “这话听起来……”元非晚琢磨道,“胡县令已经写好了折子,就等着送上去了?”
  “你又知道?”元光耀有些诧异,但又觉得这是应当的——就连长安城里的局势都能提出一二三条应对姿势的人,怎么不能想出胡县令会采取的措施?“的确是这样。我去县衙的时候,胡县令已经拟好了折子。”
  “您看了?”元非晚问,语气却是肯定。
  元光耀果然点头。“胡县令按律办事,本来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他告诉我,他会赶在城门关之前送出去,那么以后就算谁说情都没用了。”
  元非晚敏锐地察觉到,这中间漏掉了什么没说。“胡县令知道有人要来说情?”以她二叔心比天高的脾性,胡县令本来就不用卖他面子吧?那不就只能是……“胡县令知道咱们府里分家了,所以才这么说?”
  如此一来,不管是黄素还是老夫人,都没法再找元光耀了——因为找了也没用——谁能把一封已经送往长安的折子截下来?
  元光耀又点头。“都到了这种时候,我还能不说?”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家人重要啊?而且话说回来,和一个通奸犯有扯不清的关系说不定比上有老母却分家更丢人呢!
  这下元非晚彻底明白了。估计胡县令原本就觉得元家的状态不太对,这才借着元光宗出事的当儿核对一遍,省得给自己留下祸患。
  “胡县令如此精明,我看这事儿影响不到他年后的升迁。”一直旁听的顾东隅这时插了一句。
  没人反对,大家心知肚明。
  顾东隅挨个儿看了元家父女一眼,继续道:“不过我觉得,刚才元大有句话说得很对。这事儿落到吏部郑珣毓手里,某些人就得考虑额外的惩罚了。”
  这事儿元非晚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由投过去好奇的眼神。
  顾东隅接收到这种疑惑,便详细解释了下:“郑珣毓这个人吧,我和你阿耶都认识,不过不能算熟。他性子直,又管着一大堆人的升迁调动大权,实在是很能得罪人。说句难听的,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甩……我想想,当年他做谏议大夫时,就没少上折子参人。”
  “……那他怎么还在长安?”元非晚忍不住问。照这种脾性,难道不是分分钟被皇帝贬谪的节奏吗?
  这话问得十分技巧。不是为什么能升官,而是为什么还在长安。是因为联想到了被贬的元光耀和他吗……顾东隅不免多看了元非晚一眼。“原因很简单。他不拉帮,也不结派,只听圣人的话,一心为圣人做事。”
  元非晚只能说,这回答不出她所料。就算郑珣毓再会得罪人,只要他自己够小心、皇帝又相信他,那就一定能保住。留在长安算什么?升官也是分分钟的!
  “这位郑大夫……”她慢慢道,“早就不是郑大夫了吧?”
  这话换别人听可能要懵,然而听出言外之意的顾东隅眼里显出了极大的赞赏。“没错,他现在是郑尚书。”
  元非晚缓缓地出了口气。“所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只需要等着瞧好了。”这回二房死定了,不枉她放出去的消息!
  “没错。”顾东隅点头。“而且,真要说起来,我怀疑,七殿下和郑珣毓说不定正是脾性相投呢。”
  这话听着是神来一笔,但元光耀和元非晚瞬间都认真了起来。
  因为如果这是真的,那就很能解释为什么萧欥满口保证他一回长安就能把元光耀和顾东隅两人调回去!因为如若皇帝很是信任郑珣毓,那郑珣毓提拔谁、贬谪谁的意见就能起很大的作用!
  萧欥是个务实派,郑珣毓听着也不像是浮夸的人,说脾性相投,倒还真的有可能。但问题在于,郑珣毓是个皇帝党,怎么会和萧欥走到一起呢?
  这就有好几种可能了。其一,郑珣毓并不知道萧欥想要夺位;其二,不管郑珣毓知不知道萧欥的意图,他都是任人唯贤的一个人;其三,就是郑珣毓已经倒向了萧欥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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