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节
“也没什么意思。”美景淡淡地道:“只是见多了从来没上过山顶,却怪山变得比以前更高的愚人。就像从未真正了解过一个人,又哪来的资格说他变了,您说是不是?”
古修容忍不住轻轻拍手:“王妃说得有理。”
古夫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把将古修容拉过去:“你到底是谁生的?”
古修容拉着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母亲,您不对就是不对。女儿也不可能帮亲不帮理啊。燕王爷以前也是这个模样的,您又有什么好挑的?”
冷哼一声,古夫人看了沈美景两眼,依旧是觉得万分不喜欢她。说话也还是这么让人讨厌!
当即扭身就走。
古修容朝美景笑眯眯地颔首,礼数做了个周全,才跟着自家母亲走了。
美景目送了她们一会儿,才坐下打开手掌。
宋凉臣的身上竟然带着酸梅?!这一小油纸包里,打开都是酸甜之气,闻得她瞬间就舒坦了,立马拿起一颗塞进嘴里。
早上的时候玉食也是给她准备了这个的,但是出门的时候忘记带了,正发愁呢。没想到他倒是帮了大忙。
吃着酸梅心情也好了,美景不由地再往宋凉臣那边看了看。
长身玉立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过了弱冠的原因,总觉得比起最开始看见的那个人,如今的宋凉臣成熟了不少,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了的吧。
晚宴在长信宫举行,美景跟着宋凉臣坐在一张长桌上。有太监叽里呱啦不知道在念什么,她盯着面前这一大桌子还没见过的菜色,口水直流。
难得有胃口啊,竟然还不能吃!
坐在主位上的皇帝看起来慈祥极了,不过到底是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人,哪怕笑着,连皱纹里头也都透着君临天下的气度,在问候了各位王爷之后,目光十分自然地就落在了宋凉臣身上。
“燕世子刚继承王位,这还是头一次进京吧?”皇帝笑着问。
宋凉臣起身,不卑不亢地拱手:“承蒙圣上垂爱,家父已经隐居,安享晚年。”
“很好。”
这皇帝一说话,宫廷里鸦雀无声,连丝竹声都没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美景总觉得这一句“很好”里面,有些松了口气的意味。
抬头看看,四座上的王爷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个个眼里都带着饱经沧桑的精光。相比之下,宋凉臣就像是初生的牛犊,站都还站不稳的那种,一看就很好欺负。
双十年华在这一群夕阳红王爷团里看起来,被说是乳臭未干也一点不为过。
酝酿了一会儿,皇帝果然还是开口了:“燕王可熟悉咱们大明的地图?”
宋凉臣点头:“铭记于心,莫敢相忘。”
“那燕王觉得,燕地的版图……这十几年来,是不是大了不少?”
气氛瞬间就凝重了起来,美景都跟着捏紧了手,有些不安地往宋凉臣这边靠了靠。
王权与藩王封地,自古以来就是矛盾又并存的东西,此消彼长,历代皇帝都会想尽办法削藩。这问题又直接又尖锐,宋凉臣要怎么应对?
众人也在想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这席间最年轻的王爷身上。
宋凉臣不慌也不忙,甚至十分坦然地笑了,拱手道:“说起此事,臣还要恭喜皇上。”
“嗯?”皇帝好奇:“喜从何来?”
“大家都清楚,燕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所,虽然我大明如今国泰民安,无内忧外患,但是燕地是大明的盾牌,始终替皇上守护着大明腹地。燕地版图有所增加,盾牌也就愈加坚固,可护皇室万事无忧,所以臣以为,必须恭喜皇上!”
一番话说得自然流畅,配上宋凉臣这张脸,惹得不少夫人纷纷点头称赞,旁边坐着的朝廷重臣们也不禁笑了。
这应对可真是又快又妥当,丝毫挑不着错处,踢回了削藩的话题不说,还表了忠心!
皇帝眼神微动,目光里也流露出些许赞赏:“燕王之位没给错人,有你在,世荣当真是能无忧无虑地过完余生了。”
“皇上过奖。”宋凉臣行礼,而后坐下。
又看了他两眼,皇帝才笑眯眯地道:“晚宴开始吧。”
终于可以动筷子了。美景回过神来,连忙拿起筷子优雅地进食。
这桌子很大,好多菜放在边上都是装个样子的,因为根本夹不到。眼巴巴地看着一盘“福禄双喜”看了好久,正犹豫要不要稍微起身去夹,就见宋凉臣一边同旁边的赵王说话,一边不经意地将盘子给换到了她旁边。
美景一愣,立马抬头去看他,然而他压根没有看自己一眼,十分专心地在听赵王说话,方才那动作就好像是手痒了,随意动一动而已。状吉尤弟。
是她想多了吗?美景挑眉,摇摇头,开开心心地吃菜。
燕王爷一本正经地听着赵王的耳语,修长的手却像是停不住一样,时不时又端了边上的一盘菜,换到中间去。
☆、第199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动作实在是自然,以至于美景什么都没发现,只觉得宫里的山珍海味还是很好吃的,在别人都在装模作样挑面前那一盘子菜的时候。她便已经吃了个饱,偷偷放下筷子开始咬酸梅。
皇帝看了一会儿歌舞,又看看旁边的赵王,目光落在宋凉臣身上,突然开口道:“听闻赵王嫡女也嫁给了燕王的弟弟,燕赵两地,这是喜上加喜了?”
宋凉臣拱手道:“赵郡主与舍弟一见钟情,也算是天作之合。”
美景撇撇嘴,对于宋凉夜和赵安居,能叫“天作之合”的话,大概这词儿得改个意思,变成“上天作死的撮合”。这成亲也快一个月了。不知道瑞雪郡主那赌还能不能赢。
皇帝点头道:“能嫁妹妹给燕王这样年少有为之人,朕真是羡慕赵王。”
赵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朝宋凉臣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屏息以待。果然,皇帝下一句便开口道:“朕最小的妹妹永宁公主也正该是出嫁的年纪了,正好今日众位爱卿都在,不如便让她出来见见,也好同大家熟悉熟悉。”
美景挑眉,这皇家子女的年龄差距也是够大的,皇帝已经四五十了吧,最小的妹妹才十几岁。瞧这模样,是想给宋凉臣点个鸳鸯谱?那这要是成了亲。宋凉臣岂不成了皇帝的妹夫?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宋凉臣这年纪轻轻的,管皇帝叫皇姐夫的画面,美景打了个寒战,摇了摇头。
“怎么了?”宋凉臣突然就凑了过来。语气温柔地问她:“冷了?”
美景一顿,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的眼睛,却见他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大概意思就是:快配合本王!
竟然不想接公主的绣球,这人脑子有问题么?美景皱眉看了他一眼,却还是乖乖配合,害羞地点头:“是有些凉。”
宋凉臣立刻转身吩咐人拿了披风来,等永宁公主出来的时候,他就当没看见。温柔地替美景系着披风上的带子。
皇帝眼角余光扫着这边,见众人都对永宁公主赞叹不已,唯独燕王连看也不看,当下就有些不高兴:“燕王可是觉得永宁公主不如那披风的带子好看?”
帝王一怒,那可是浮尸千里,血流成河啊。美景吓得立马踩了宋凉臣一脚。
宋凉臣眼皮跳了跳,瞪她一眼之后。转头对皇帝拱手笑道:“公主国色天香,怎么会不如带子好看?”
“那燕王爷为什么不多看看?”皇帝眼神深沉地问。
宋凉臣起身,恭恭敬敬地道:“陛下、公主恕罪,臣之王妃有身孕,方才觉得体寒,所以臣无心顾及他处,有些失礼了。”
竟然怀了身子了?众人都是一怔,接着纷纷小声道贺。美景只觉得瞬间有千百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永宁公主皱眉,目光扫了下头所有人一眼,还是落在宋凉臣身上:“王爷很疼爱王妃啊。”
“自然。”宋凉臣低头道:“内子陪伴臣历经生死,如今又有孕在身,臣自然该多加呵护。”
皇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了,这在场的人里头就燕王爷最顺眼,本来还想着能给永宁许门亲事,结果口都还没开,就被挡了回来。
这燕王也是好生难缠,分明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倒跟老油条似的,什么都懂,游刃有余。
他是不是小看了现在的年轻人了?
“王爷说的有道理,那本宫也就不多打扰,先告退了。”永宁公主斜了下头一眼,不悦之情都写在脸上,朝皇帝行了礼便退下了。
皇帝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目送永宁公主走了之后,再次看着宋凉臣道:“等晚宴结束,燕王爷与朕一起,去逛逛御花园吧。”
“臣遵旨。”宋凉臣应了。
后头坐着的几个王爷都有些忧心忡忡,美景尽职尽责地当着花瓶,就听见赵王小声道:“你惹恼皇上有什么好处啊?接着这恩典,咱们都皆大欢喜,短时间内想必皇上也不会再提削藩之事。你这倒好,要怎么应对?”
齐王皱眉道:“燕地是大明版图之中最重要的封地,等会不管皇上用什么法子,您都千万别让步才是。您要是稍微一松口,连累的可就是咱们大家了。”
宋凉臣安静地听着,点头道:“本王明白,各位不必太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啊,每年进京都要就削藩之事与皇上暗地里过招,赢则能保一年,输则损失惨重,无法与封地百官交代,他们这一人身上都背负着千万人的利益,半点也不敢出差错。
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方才王爷要是应了皇上的意思,与皇室联姻,咱们今年就算平安度过了的……”
言下之意,还有责备宋凉臣与美景的意思。
美景微微挑眉,看了旁边的宋凉臣一眼。
他听着这话,好像是立刻生气了,目光锐利地看了说话那人一眼,冷笑一声,扭过头来没再吭声。
那人心里一惊,隐约能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燕王本来就是每年的藩王代表,以往他们都是以老燕王马首是瞻,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现在换了个年轻人上来,竟然胆敢忤逆圣意,让大家都陷入僵局里头,他还说不得了么?
赵王也有些责备地看了那人一眼,轻声对宋凉臣道:“你别往心里去。”
不过他也很好奇,联姻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拒绝呢?难不成当真如传闻中所言,燕王妃是个红颜祸水,为了她,燕王宁愿不纳后院,舍弃一切?
皱皱眉,赵王也忍不住看了沈美景一眼。
美景低着头,背后有些发寒。宋凉臣今儿来这么一出,那以后该怎么办?每个人都知道他宠爱她,那要是和离了,该怎么跟人解释?
欺君可不是什么好玩的罪名啊。
接下来燕王爷便安静地欣赏晚宴上的歌舞,一句话也没说,脸上也没任何表情,等晚宴散场,便让玉树和临风接了她往宫外走,自己跟着圣驾而去。状吉布血。
正是秋意浓的时候,玉树头上却忍不住冒冷汗。美景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这是在紧张吗?”
皇宫之中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有什么好紧张的?
玉树连连摇头,护着她往前走:“王妃请把斗篷穿好,跟着奴才走快些。”
☆、第200章 滴水不漏燕王爷
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紧张,美景皱眉,戴上了斗篷的帽子便跟着他小步往外跑。
皇宫四处格外安静,但是又总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等着。玉树一声都不吭。美景也不敢回头看。
御花园里。
宋凉臣走在皇帝身侧,恭敬地低着头。
皇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与他寒暄两句之后,终是开口道:“听闻燕王继位之时,发生过不小的事情。”
宋凉臣道:“王位继承难免会有争端。”
“朕的皇位再过几年也该让出来了。”皇帝叹了口气,十分感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皇子都不如燕王这般有能耐,到时候不知还要出多大的事情。你可愿意帮帮朕?”
眼皮一跳,宋凉臣笑而不语,恭敬地看着皇帝,等他开口,却并不应承。
皇帝顿了顿,无奈地道:“如今各处封地的版图都越来越大。王土反而是越来越小,朕曾下令封地不得扩疆,但是似乎不管用,你能替朕想些办法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