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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何氏挽着她的手道:“一家人说这个就远了,走吧,家去再说。”拽着刘氏进院了。
  碧青给她爹见了礼,沈四平也是两眼含泪儿,想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张嘴终究没说出来,大郎二郎一边儿一个扶着进去了。
  碧青抹了抹眼泪,看着从刚才就瞧着自己的弟妹,笑道:“怎么,不认识姐了?”
  是有些不认识了,在两个小的眼里,记忆中的大姐不是眼前这个样儿,没有眼前的漂亮,也没有眼前的高,可仔细瞧瞧,又觉得就是大姐,两个小的这才喊了声:“姐。”
  碧青笑了,摸摸她们的头:“走,姐今儿给你们炖肉了。”
  碧海睁着懵懂的大眼望着碧青:“姐,肉比娘蒸的馍还好吃吗?”
  一句话说的碧青眼泪又掉了下来,擦了擦点点头:“好吃。”一手拉着一个往里走,心里暗暗发誓,只要有自己在,就不会让弟妹再挨饿,苦日子她们一家子过够了,往后都是好日子。
  ☆、第39章
  刘氏一早就起来了,事实上,昨儿晚上就没怎么睡,生怕这样的日子是自己发梦,怕一闭上眼,梦就醒了,这样的梦她想多做一会儿。
  直 到天快亮了,才闭了会儿眼,听见窗户外头嘹亮的鸡叫,忙坐了起来,侧头看看,丈夫正睡得香甜,就着窗户外头的亮儿,能瞧见丈夫脸上未退尽的欢喜,不知是不 是心理作用,丈夫蜡黄的脸色仿佛都好看了许多,小海缩在他爹身边儿,睡着觉还吧嗒嘴,不知做什么梦呢,脸上的笑很满足。
  刘氏不舍得吵醒丈夫儿子,轻手轻脚下了地,碧兰昨儿死活不回来,跟着碧青在旁边院睡了,昨儿到这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没来得及打量,这会儿刘氏里外看了一遍。
  虽是旧房收拾的极干净,比沈家村那个破破烂烂的家,不知道强多少,外间屋拴着绳子,簇新的手巾就搭在绳子上,旁边儿有个陶盆也是新的,屋子角有个大水瓮,盖子上放着水瓢,掀开盖子瞧了一眼,满满一瓮水,清的能照见人影儿。
  这是吃的水,可不能用来洗脸,刘氏记得昨儿二郎说旁边有个水坑,便拿了毛巾出去了,想去坑边儿上洗把脸。
  两家的院子本来就挨着,王富贵家的老宅荒了好些年,中间的墙都塌的差不多了,好在屋子还算过的去,收拾收拾能住人。
  桃 花娘让她家两个大小子,前儿特意过来,就来把剩下的墙也拆了,说一家人这么住着才敞亮,所以,如今两个院子合成了一大院,家里养的鸡可得撒欢了,一早上起 来,那只花尾巴的大公鸡,就跳到刘氏住的这边儿来,仰着脖子叫的欢实,见刘氏出来,抖了抖自己的花尾巴,绕着院子溜达了一圈,才威风凛凛的回去。刘氏稀罕 的不行,拿着手巾没去坑里,先去了鸡窝。
  碧青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娘扒着鸡窝看呢,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会儿又去瞧鸭舍,最后趴在猪圈边儿上,看着两只猪仔嘴里嘟囔着:“养了这么多鸡鸭,还养了猪,得多少东西喂啊……”
  碧青心里一酸,见她娘肩膀上搭着手巾,便道:“娘这是去做什么?”
  刘氏听见碧青的声儿,回头愣愣的看着闺女,一张小脸在晨光中有红似白的好看,个头也窜高了,记忆中那个头发黄黄,骨瘦如柴的丫头,一晃眼就长成了婷婷少女,乍一看仿佛瞧见了自己年轻那会儿。
  三 个孩子最像自己的就是大丫头,虽说碧兰也随,比起她姐却差一些,忽想起昨儿晚上的饭,忙上去把碧青拉扯到一边儿小声道:“你婆婆是个良善人,姑爷也厚道, 你小叔更是没话说,可越是这么着,咱越的好好过日子,要不是沈家村实在活不了人了,我跟你爹也不会厚着老脸来牵累你,如今来了已是知了你婆婆的大恩,不能 太过,有口吃的能活命就行,昨儿你实在不该预备那么些吃食,还炖了肉,天老爷,地主家一年到头才炖几次肉,这不年不节的,你就炖了那么一大锅肉,你婆婆嘴 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想呢,哪有这样过日子的。”
  碧青知道她娘是穷日子过的太多,看不惯这样,自己辩驳也没用,究根结底是因为穷,等这样的日子过长了,自然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自己听着就是,若是说什么,不定她娘更有一车话要教育她,自己听还是不听,索性装糊涂的好。
  支吾两句岔开,知道她娘要去坑里洗脸,不禁摇摇头:“娘,那坑里的水可不干净,您瞧这个接雨瓮里的水是专门洗脸用的,以后您就舀这里的水就行。”说着拿陶盆子过去舀了一盆水,刘氏洗了把脸,就见一个不认识的汉子,挑着水从外头进来。
  刘氏一愣,碧青道:“王兴兄弟不说今儿不用你挑水了吗,你大郎哥家来了,一会儿让他挑就成了。”
  王 兴把水倒进瓮里道:“俺天天挑习惯了,一天不让俺挑,这心里总跟有什么事儿似的,嫂子就别跟俺客气了。”看见刘氏,忙撂下手里的桶道:“这是亲家婶子吧, 昨儿俺娘听说婶子来了,就要跑过来跟婶子说话儿,叫俺爹硬拦下了,说婶子好容易跟大郎嫂子见面,不定有多少话要说呢,俺娘这才没过来,咱家地头的苜蓿还算 嫩,今儿一早就去地里挑苜蓿去了,说叫嫂子给婶子包顿猪肉苜蓿馅儿的饺子尝尝。”
  王兴儿心眼活儿,嘴又甜,手脚还勤快,在王家干 活儿从来不惜力气,碧青觉得,自己这一百文花的太值了,有了王兴,基本上家里的力气活儿都让他包了,自己跟婆婆二郎也就喂喂鸡,放放鸭子,养养猪,地里的 活儿,王兴两个哥哥捎带手也帮着干。碧青不会亏人家,王兴的大哥秋后娶媳妇儿,自己送份厚礼过去就什么都有了。
  等王兴走了,刘氏才低声问:“这是谁?怎给家里挑水?”
  碧青道:“是咱家雇的人,家里头人口少,有些活儿忙不过来,。”
  刘氏愣愣望着走远的王兴发呆,雇人?地主家才雇人使呢,庄户人种地过日子,哪有雇人的,正想说闺女几句,忽见姑爷走了出来,也只能先不说了。
  昨儿闹哄哄,小媳妇儿跟丈母娘见了面,又是哭又是笑的折腾了半宿,自己在旁边儿抓耳挠腮的使眼色,小媳妇儿一点儿没搭理,想亲小媳妇儿一口,根本是妄想,大郎就琢磨着今儿早点儿起来,逮着小媳妇儿先亲一口解解馋再说。
  不想一出来就看见丈母娘站在院里,大郎哪好意思往前凑,叫了声娘,见小媳妇儿瞪他,不大情愿的去接雨瓮舀水。
  他 小媳妇儿事儿实在的多,自从上回亲了嘴之后,小媳妇儿就给他立了规矩,天天早晚得漱口,只要一天没漱口就再也不想亲她,弄得大郎很是恼火,又不是娘们谁天 天这么折腾,可不漱口小媳妇儿不让亲,想想那张香甜的小嘴,大郎最终屈服了,天天漱口,几天过来也差不多成了习惯,至少在家的时候必须如此。
  碧青盯着他漱了口,就去做早饭,人多了,就分成了两桌,男人们一桌,女人孩子一桌,今儿得把地里的麦子都收上来,趁着这几天日头大,脱了麦穗晒干收起来,还得种番薯呢,这可是力气活儿得吃扎实了。
  故此,早上饭是烙饼卷肉,昨儿炖的肉还有呢,捞出来切成片,用新出锅的大饼一卷,就着黍米粥,大郎一个人就吃了五张饼。
  女人多,做饭就容易,尤其碧兰帮了不少忙,说起碧兰,碧青记得自己从沈家村走的时候,妹子还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这才一年就长大了,帮着自己烧火做饭,利落非常。
  爹娘弟妹的衣裳都不能穿了,昨天来的时候,破破烂烂的跟街上的叫花子差不多,叫人看着都腌心。
  爹穿的是大郎的旧衣裳,娘穿的婆婆的,小海穿二郎小时候的,碧兰身上是自己穿小了的衣裳,套在她身上有些过大,逛逛荡荡的,瞧着就可怜。碧青琢磨晚上先改小些,等忙过这阵儿再做新的。
  人一多,地里的活儿也不叫事儿了,五亩地的麦子半天就割没了,打成捆,趁着晌午吃饭的时候找王富贵家借了牛车拉回来,院子大了,正好可以晒麦子。
  拉回来的麦子一捆一捆堆了半院子,男人们干力气活,女人挂着篮子把地里落下的麦穗捡了回来,人人都是一头汗。碧青见她娘渐渐露出笑容,才算放了心。
  一家人忙活到天擦黑,终于把麦穗变成了金黄的麦子粒儿,天黑就的收起来,放到屋里,明儿日头出来再接着晒,麦子怕潮,夜里的露水,天上雨,沾上一点儿出了芽子,就全毁了。
  小五两口子是过了晌午来的,一来就干起了活儿,秀娘的病刚好些,碧青不叫她往地里跑,就让她在家带着狗子一边儿喂喂鸡鸭,这么多人呢用不着她一个病歪歪的干活。
  等碧青腾出手来,就叫秀娘帮她改衣裳,碧兰的衣裳得改,小海也一样,爹穿着大郎的衣裳也是松松垮垮的,只有娘跟婆婆高矮胖瘦差不多,穿着合适。
  秀娘的针线好,王兴娘也过来帮忙,加上婆婆何氏,到吃饭的时候,就改好了,秀娘拉着碧兰叫她换了,上下打量一遭道:“倒是亲姐俩,这活脱脱就是嫂子的样儿,碧兰妹子生了好模样儿,将来不知哪个有福的娶了家去呢。”
  碧兰虽懵懂也知道娶是怎么回事了,一听这话小脸通红,哧溜跑了,引得屋里人都笑了起来,刘氏这会儿终于踏实了,一天的时间足以让她知道这不是梦,大丫嫁了好人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连带的,自己一家四口也跟着享福。
  就瞧两个孩子就知道,在沈家村的时候,两个孩子天天就在门口坐着,眼里死气沉沉没半点生气儿,再看现在,才一天一宿的功夫,就活了,小兰知道害臊了,小海围着二郎问东问西的,这才是日子呢。
  想起什么,忙跟何氏道:“亲家母,碧青这丫头不会过日子,您可得多担待着。”
  何氏却笑了,没开口呢,秀娘接过去道:“婶子这话可是差了,我总跟小五念叨,天下间哪还有比大郎嫂子更会过日子的人呢,自从大郎嫂子嫁过来,俺婶子家的日子可是一天一个样儿,不信您问婶子。”
  何 氏点点头:“小五媳妇儿这话是,不瞒妹子,当初之所以给大郎去深州娶媳妇儿,是为了给二郎冲喜,他们爹没了,家里的存项也都使得差不多了,大郎没音没信 儿,也不知是死是活,二郎那时候病的起不来炕,郎中说不成了,王兴娘才给我出了个冲喜的主意,碧青刚进门那会儿,家里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别说吃肉,粮食 都不够吃,一年里半年都得靠着杂面饼子糊口。”
  说着,叹了口气:“碧青来了,家里的日子才好起来,她是我王家的福星,虽说是大郎媳妇儿,在我心里,比亲闺女还亲呢,更何况,她还是个识文断字念过书的女秀才,我王家门能娶这么个媳妇儿,真正是祖宗保佑啊。”
  碧青还没进屋就听见这一句,顿时吓得魂儿都快没了,是啊,怎么忘了这茬儿,碧青在沈家村都快饿死了,怎么会认识字?哪有机会念书?可自己现在却名声在外,她娘肯定会怀疑,说不定以为自己是妖怪占了她闺女的身子,嚷嚷出来,自己这条小命保不保得住都两说。
  想到此,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只觉浑身僵硬下头两条腿仿佛灌了铅儿,怎么也动不了,耳朵里直嗡嗡,忽的被一双温暖的家小手抓住,低声道:“姐,那个老爷爷教咱们念的书,姐还记着呢,我都忘的一点儿不剩了。”
  碧 青仿佛忽然活了过来,就听里头刘氏道:“什么女秀才,咱庄户人家,哪有机会念什么书,更何况,碧青一个丫头,是前些年有个过路的老人,是个秀才,说是大考 落了第,没脸回乡,又赶上病,见他实在可怜,就把我家的柴火棚子收拾出来让他住了,平常没事就教大丫头几个在地上瞎划拉,还当是玩呢,却不知大丫头记下 了,后来过了一年,老秀才就走了,也不知去了哪儿。”
  何氏唏嘘道:“虽说碧青心灵儿,可也多亏了那位老先生,回头若是能见着,可得叫碧青磕几个头。”
  碧青嗓子眼那颗心缓缓落了下去,真不知是老天帮自己,还是怎么着,竟有这种巧合,不然,这念书识字的事儿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王兴娘道:“这大郎媳妇儿一瞧就是个有大福气的。”说着拉着刘氏的手道:“有这么个福气闺女,您也跟着沾光,妹子的好日子在后头呢……”后头的话碧青没听,只要过去这关,往后就不怕了。
  五月正热,大日头烤了一天,到晚上,屋里仍有些闷热,收拾好了,趁着大郎洗澡的功夫,碧青跑了出来,爬到坑边的麦草垛上乘凉,夜风徐徐,蛙声一片,偶尔几只萤火虫从坑边儿的蒿草里钻出来,亮晶晶的仿佛一盏盏小灯。
  这样的夜色美得像梦,沉浸在这样的梦里,她永远都不想醒过来,可惜,总有个专门煞风景的蛮牛,满心色胆的爬了上来,破坏了这样难得的好景色。
  碧青觉得,自己给大郎起的外号实在太贴切了,这家伙就是一头蛮牛,上来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压在身下,大嘴落下来,仿佛要吃了自己一般。
  蛮牛永远学不会清风细雨,他只会横冲直撞,可这样不温柔的吻,却亲的碧青浑身发软,使不出丝毫力气,只能任蛮牛吃尽豆腐。
  等蛮牛满意了放开她,碧青的衣裳已经凌乱不堪,大郎喘着气躺在一边儿,半天才道:“媳妇儿要不咱圆房吧。”
  碧青一惊,蹭的坐起来瞪着他:“王大郎,你是盼着我早死是不是?”
  王大郎忙道:“你是俺媳妇儿,俺咋会有这样的心思。”
  碧 青道:“小五媳妇儿你是知道的,冀州的郎中都瞧了脉,跟小五说,养好了,也就七八年的事儿,要是养不好,三四年都不一定过得去,那郎中说了,就是因为成亲 太早,生孩子太早,小五媳妇儿的身子才坏了,我知道我是你家冲喜的媳妇儿,不当人看,你就想着自己痛快,哪管我的死活,成啊,我应你,谁叫我是你媳妇儿 呢,你来吧,这会儿就来,不用等圆房了,事到如今,我也想好了,与其这么防着,不如我早死早投生的好,来生我也投生成男的,专门找没长大的小姑娘祸害,呜 呜呜……”
  碧青没说完就给大郎堵住嘴,黑暗中碧青都能看出来,大郎的表情有些狰狞,眼睛瞪的老大,不知是气的还是心虚,一个劲儿 喘粗气,咬着牙道:“我不碰你,我等着,等过几年再圆房,以后不许你死呀活的胡说八道,你是我媳妇儿,一辈子都是我媳妇儿,我王大郎的媳妇儿不是个短命 鬼。”
  碧青愣了,这男人让自己说的怕了,他怕自己死,很怕,想起他对自己的种种,碧青忽觉,自己有些不厚道,探着身子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小声道:“咱们躺在这儿看星星好不好?你看,今天的星星真多,还有月亮又圆又亮……”
  ☆、第40章
  繁星镶嵌在漆黑的天幕上,像一颗颗璀璨的钻石,正是十五,月满如轮,高悬在繁星之中,那些靠近的星星便有些黯淡起来,银白色的月华洒落下来,像一匹纯净的银缎,美得如梦似幻。
  多久没见过这样纯粹的夜空了,上一世,想看到这样一片繁星闪烁的夜空,已经成了奢求,也只有在这个世界里,才能一抬头就看见如此美丽的夜空,没有电脑,没有空调,没有现代的种种便利,但只要有这一片夜空就够了,这算不算有得有失。
  忽听旁边的蛮牛道:“媳妇儿,你说月亮上的嫦娥好看不?”
  碧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说这头蛮牛是个色鬼,脑子里就没有别的,哼一声道:“就算月亮上有嫦娥,除非你是能射下日头的后羿,不然,也没你什么事儿。”
  蛮牛嘿嘿傻笑了两声:“媳妇儿你吃味儿了是不是?我就这么一说,嫦娥再好看也没我媳妇儿好看。”
  碧 青懒得搭理他,长着一副老实像,内里却一点儿都不老实,碧青把手臂枕在脑后,对着月亮望了一会儿,心说,如果自己告诉蛮牛,月亮上根本就没有嫦娥,没有吴 刚,更没有玉兔,甚至没有活的生物,那个地方坑坑洼洼,白天的温度能把人烤化了,晚上又能冻死人,蛮牛肯定不信,神话构筑的虚无世界,早就植入了所有人的 大脑,谁会相信科学。
  大郎忽然觉得,即使不干啥,就这么跟小媳妇儿躺在麦草垛上看星星,也挺美的,大郎忍不住侧头看过去,竟有些看迷了,小媳妇儿真好看,尤其这会儿,眉眼侵在月光中,更好看了。
  忽然想起一件事,伸手抓住小媳妇儿,皱着眉问:“为什么没回信?”
  碧青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问的是过年前姜山捎信来的事儿,二月里他回来都没问,真不知这会儿抽什么风。
  碧青想挣开他,却给他抓的更紧,碧青没辙的道:“那时都快过年了,知道你二月就家来,什么事家来再说就是,巴巴的写信做什么。”
  大郎却不满意:“我知道你就是不想给我回信,你觉得,我不认识字。”说到后来有点儿赌气的成分了。
  碧青愣了愣,没想到蛮牛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琢磨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就哄着他道:“两口子间的信,让外人看了不好,对了,倒是忘了问,那信是谁帮你写的?”
  碧青一句两口子,大郎满腹怨气都消了,听见碧青问,答道:“崔九写的。”
  崔九?碧青重复了一句:“也是你们骁骑营的兵?”
  碧青侧头看着他:“他也是凭着军功进去的?”
  大 郎摇摇头:“十五的小子,毛儿还退干净呢,哪来的什么军功,就他那个身板儿,真去了南边,早没命了,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依我说,那小子就不该进骁骑营, 手里捏着笔杆子还成,抓着刀就是个四不像,不过,人不错,虽说也是凭他老子进来的,比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强,何进几个正变着法儿的扫听他老子是谁呢?”
  碧青看着他:“你就不好奇?”
  大郎摇摇头:“我当我的大头兵,知道这些做什么,就算他是皇上的龙子,只要在骁骑营一天,也是大头兵一个,上场跟我比试,我一样揍得他吱哇乱叫。”
  碧青忍不住笑了起来,蛮牛是个纯粹的军人,在他眼里,再有地位的权贵也不如一起在战场混下来的兄弟亲近,碧青怀疑,在蛮牛心里,那位提拔他的校尉大人,没准比金銮殿上的皇帝更值得尊敬。
  虽然觉得好笑,又觉十分危险,敛了笑意,皱起眉头道:“问你句话,你去南边打仗为的什么?”
  大郎愣了愣:“还能为什么?南蛮子不老实呗,欺负到咱的头上来了,不打服了怎么成。”
  碧青道:“南蛮子欺负你了吗,是占了你家的地,还是抢了你家东西?”
  大郎挠挠头:“他们占了大齐的地方,欺辱了大齐的百姓,俺是大齐的男人,自然要干死他。”说完,想起不该在小媳妇儿跟前说粗话,忙偷看了碧青一眼,见小媳妇儿没恼的意思,才放下心。
  碧青琢磨了会儿,该怎么教育这头蛮牛,最后开口道:“你是大齐的男人,外族侵占大齐的土地,欺辱大齐的老百姓,你就应该抛头颅洒热血的去弄死他们,这么说,你是为了大齐打仗?”
  大郎点点头,碧青又问:“那咱大齐谁做主?”
  大郎道:“大齐自然是皇上做主。”
  碧青点点头:“这就是了,你为了大齐打仗,就等于为皇上打仗,作为军人效忠的只有一个人,不是你的将帅,是金銮殿上统驭大齐的皇上,我说的对不对?”
  大郎给小媳妇儿绕的有些晕乎,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小媳妇儿说的实在有理,遂点点头。
  碧青见他老实的听自己说教,月光下一张憨厚的大黑脸,竟觉有几分可爱,忍不住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记住我的话了?”
  憨厚的汉子立马就化身为狼,一翻身把碧青压在身下,大嘴就亲了下来,既然小媳妇儿主动了,就亲一下可不成。
  碧 青之所以跟大郎说这些,是怕他稀里糊涂就让人拉到不该待的队伍里去,无论哪个朝代,京城都是风起云涌步步惊心的地方,尤其大郎待的骁骑营,那是护卫京畿的 精锐部队,万一哪个不安分的凤子龙孙想图谋干掉皇上,骁骑营肯定是第一个拉拢的对象,估摸大郎这种二傻被人拉到断头台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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