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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她方才只担心伤了丈夫的自尊,日后生出芥蒂伤了夫妻情分,如今想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日后,”宋衍抿了抿嘴角,见萧真看过来,想着从前二太太种种刻薄,便轻声道,“母亲若有怠慢你,不必忍着,或是与我说,或是与母亲辩解。我娶你,”他慢慢地把这个妻子揽在怀里,见她伸手就抱住了自己的腰,便低声说道,“我娶你,不是叫你吃委屈的。”
  萧真可以孝顺二太太,这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可宋衍见过了老太太对自己伯娘做的,却不想叫妻子也落到这个下场。
  “孝敬母亲是应该的,她把你给了我,我就谢她。”萧真低声说道。
  “到时候且看吧。”宋衍皱眉,摇着头说道,“正经孝顺都行,什么都听从,就很不必了。”他是知道二太太的性情的,也还记得,二太太对给他塞丫头特别热衷,难道这样也能忍?况日后不定有什么事端,如今他不过是叫萧真别吃了亏,此时叹气道,“母亲,与伯娘不同。”
  他还是想了想,沉声道,“若母亲叫你为难,就不要应她,都推到我的身上,说……”他声音之中生出了笑意,有些愉悦地说道,“家里做主的是我,你是不能决定的。”
  “做主的真的是你?”萧真一双桃花眼中泛起了涟漪,抬头笑问道。
  “家里做主的是我,给我做主的是你。”宋衍笑了,狡猾地说道。
  这样的表情,仿佛都不像是素日里刻板的那个人了,萧真不由摇头道,“叫我不认识你了。”
  “你是我的妻子,难道我对你天天板着脸?”宋衍心说他大伯父看着英武强壮,那在家里还跪门板呢。
  “你只知道,万事有我,别吃委屈就是。”宋衍郑重地说道。
  萧真不由点头,又十分悠然地说道,“你放心,谁叫我吃了委屈,回头,我都揍你。”
  宋衍的脸色僵硬了,抱着这个彪悍的媳妇儿,突然觉得有些忧伤。
  他觉得,若是母亲上京,宋家三爷就要过三天一被打,五天一被揍的日子了。
  因二太太就要入京,宋衍动作很快,第二日就与大老爷禀明要搬出去。
  大老爷虽然对侄儿印象不错,不过却厌恶极了二太太这个弟妹,是真心不想见,如今听见宋衍这样主动,并未阻拦,只从账上取了两万两的银票与这个侄儿,冷着脸说道,“你占了你媳妇儿陪嫁的宅子,若是还没有银钱,越发似入赘,岂不是叫我跟着丢脸?”见宋衍认罪,收了这银票,这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如今中了举成了家,也是大人了,日后也要有承担才好。”
  “莫非衍哥儿如今没有承担?”大太太带着几个孩子一进门就听着了这个,顿时有些不乐意,嗔了一句。
  “离家前,总是要训诫一二。”大老爷咳了一声,壮着胆子反驳了一句。
  “你离得近,日后别忘了伯娘,常常回来才好。”大太太有些不舍地看着宋衍,见他点头,这才叹气道,“这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又问哪天搬家。
  “这两日收拾齐整就搬。”萧真便在一旁说道,“那府里什么都是现成的,并不需预备什么。”她的目光落在宋衍手上的银票上,抿了抿嘴,心里叹息了一声。
  侯府住的快活,她是真的忘了,头上还有个正经的婆婆。
  “三姐姐?”夷安见夷柔看着眼前的桌子不说话,仿佛在想些什么,便问道,“这是想什么呢?”
  “我东西整理了大半,大伯娘,”夷安醒过了神儿,见夷安担忧地看着自己,就一笑,抬眼与大太太说道,“三哥哥搬出去,我也跟着出去。”
  “这可不行!”宋衍到底是娶妻了的,大太太并不担心,只是夷柔还未出嫁,就叫大太太不愿意了,此时便皱眉道,“你哥哥是你哥哥,你参合什么?”
  “我知道伯娘想叫我嫁得体面点儿。”夷柔稳稳起身笑道,“这是大伯娘对我的心意,只是母亲都来了,我在侯府实在厚颜。”见大太太怜惜地看着自己,夷柔抿了抿嘴角,这才继续说道,“唐家本知道我是隔房侄女儿,何必自欺欺人?难道从自家出嫁,日后伯娘就不认我?”
  她低声说道,“伯娘给我这个脸面吧,不然,日后我还有什么脸呢?从进京,我锦衣玉食的,亲也定了,再往后,都要看不起我自己了。”
  夷柔心气儿高,大太太素来知道,见她此时露出了哀求来,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不懂。”大太太有些烦躁地说道。
  夷柔还是想的简单。
  从哪里出嫁,这都是日后在婆家的立足之本,况也显得侯府重视这个侄女儿,哪里是这样简单能说清的呢?
  “我不懂别的,只懂不能叫伯娘再为我操心了。”夷柔低声说道。
  她实在没脸再如此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贪婪地占便宜。
  况二太太入京,若打着探望她的名号往侯府来,不是太可笑了么?
  “我在京中也有几分薄名,叫我给三妹妹预备,也有些体面。”萧真见夷柔是真的不想留在侯府,便在一旁说道。
  “伯娘疼她,就叫她跟我出去吧。”宋衍也在一旁劝道。
  “你们大了,想如何就如何吧。”大太太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到底没有勉强。
  “伯娘待我好,我又不是傻子。”夷柔急忙笑了,拱在大太太的手边儿讨好道,“等我嫁出去了,天天儿上门来叫伯娘看我。”
  “如今你欢喜了?”大太太嗔了一句,也忍不住笑了。
  夷安在一旁含笑看着,就见外头又有下人进来,给自己奉上了一封帖子。
  夷安翻开一看,便有些皱眉。
  帖子是东宫设宴之事,请了自己自然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这帖子上,请了自己的是太子,不是太子妃,就叫夷安有些疑虑。
  她什么时候,和太子这么要好了?
  第119章
  太子亲自下帖子,夷安并没有想过不去。
  再如何,也不好打太子的脸。
  这一天正是桂花香气最好的时候,夷安刚一出府,就见萧翎正在府外安静地等待。
  这青年今日身上穿着清逸的锦衣,腰间一条玉带,清贵秀致,整个人仿佛如同天山的冰雪,然而目光落在夷安的身上时,那冰雪仿佛化开,露出了不同的暖意。
  “你怎么在?”这段时候萧翎恨不能长在军中,一直都在京郊练兵,夷安很久没有见他,此时见了,心中就生出了欢喜来。
  “唐天看着呢。”萧翎见夷安露出了笑意,自己也欢喜起来,急忙扶过夷安,见她今日穿着一身桃红色的高腰及地长裙,额上垂落一只红宝于眉心,艳色逼人,就觉得恨不能将心上人给藏起来算了,想着竟然今日是去见太子,清河郡王就有点儿小心眼儿,小声说道,“太好看了些。”
  他的王妃,怎么能这么好看呢?多叫人担心?
  夷安含笑看了他一眼,眯着眼睛笑道,“唐将军,也算是得偿所愿。”
  唐天哭着喊着归到了萧翎的军中,叫失了任打任骂好手下的大老爷好生抑郁,如今说起这小子都很是不乐。
  “管仲如何?”夷安问的,就是烈王妃引入萧翎军中的那管家子弟了,见萧翎微微点头,这才皱眉道,“他如今仿佛是全心全意,咱们也不好寒了他的心。”
  她天生多疑,连薛平叫人碰上都要怀疑是不是其中另有暗算,自然不大相信管家子,只是面上却从来都不露声色,恐人家真的是诚心投靠,如此就寒了一腔热心,反倒是自己妄作小人了。
  “你安心,只要他不变,我就不会辜负。”萧翎安慰道。
  “姑祖母说得对,这如今,不是亲近的人,竟都不能安枕了。”夷安轻叹了一声,见萧翎默默地护在自己身旁,仿佛是最认真的事儿了,这才问道,“莫非,你也得了太子的帖子?”
  “说是家宴。”萧翎比夷安知道的更多些,见她露出了讥讽的表情,便劝道,“他如今还动不得,就这样儿吧。”
  太子想要和睦,总比从前那张讨人厌的脸强些。
  “前朝他安置了人在六部里,回头又说是高升了我表哥,实则……”夷安冷笑道,“姑祖母才给他几天好脸色,他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薛平从前在五城兵马司,虽品阶不高,然而却掌着京中的安全,叫太子一句话给指使到了礼部,品阶倒是高了,可是谁不知道这是明升暗降呢?因这个,大太太气得一个倒仰,回家就骂太子烂泥扶不上墙,盖因太子之后提拔的,竟然是韦家人。
  “他纳了一个韦家旁枝的女孩儿做侧妃,听说眼下与罗家那个争宠得厉害,东宫都要搁不下这两个,连太子妃都要倒退一射之地。”
  夷安真想不明白太子,说傻吧,还知道防备项王,说不傻,把自家人换下来,换上四皇子的母家,这脑子不是进水?不是薛皇后全不在意,凭着太子动作,夷安都要问问太子,是不是叫美色迷住了头。
  不是如此,这脑子真是坏掉了。
  不过,乾元帝与太子还真是亲父子,这审美真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从前父子爱得薛家姐妹什么似的,好么,如今又都看上了韦家举荐的女子,神魂颠倒呢。
  “因这个,管仲与我说过。”萧翎听了微微皱眉,低声说道,“太子身边那侧妃,不过是个旁系破落户里出身,只是一朝飞上枝头,竟能起来,如今常仗着自己有功,与长房不睦。”
  “不提也罢。”夷安眯了眯眼,这才摇头轻声道,“韦家女,一入东宫,一个还要与管家联姻。”她轻声叹道,“就算这感情是真的,只是这事儿,我也管不起。”
  管韦两家联姻,太叫人心中忌惮了,若是从前,夷安说什么都不会看着两家结亲,只是如今却狠不下心来拆了这两个,想着一次见到那韦家的小姐,温柔可爱,她便低声道,“原是我心软,罢了,且看着就是。”
  如今的她,仿佛更希望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若管仲真的因此背离薛皇后一系,也就算是夷安的信任错付,日后形同陌路就是。
  只是她也知道,若管仲真的迎娶了韦家小姐,萧翎对他也不会真正重用了。
  “你最是个心软的人。”萧翎见夷安唉声叹气,十分苦恼,心里却软和成了一片,见后头丫头们都出来等在门外,这才与夷安一同上了车,带着几分欢喜地说道,“从一开始,你就是这样的人。”
  这女孩儿看着心狠手辣,可是心底却又有那么一块柔软的地方,他见到了,却不想叫别人也看见她的好了。
  夷安摆摆手,越发觉得自己有些堕落,竟心软起来,此时见萧翎摸着身边的荷包敛目端坐,歪在一旁也笑了。
  一路到了东宫,夷安一入后园就是微微一怔。
  还是白日,四周都是高大的桂树,空气中透着一股子甜香。桂花树下,又有不知多少盆的各色的菊花,名贵娇艳,姹紫嫣红,将整个庭院铺满。这菊花之后,就有宫中乐师抚琴之声,两排小案安置在桂树之下,最上方是一座金椅,上头太子正安坐,与一侧的一个柔媚纤弱的女子调笑什么。
  如花的宫人正捧着瓜果酒水而来,见夷安与萧翎立在一旁,急忙引着二人上前。
  夷安就见小案旁,四公主与三公主正端坐,便笑道,“是我来的晚了。”
  “安姐儿还小,晚些有如何?”太子露出了一个笑容,与她十分亲切地说道,“都是一家人,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四公主转头笑了一声。
  太子殿下从前喊打喊杀,当朝弹劾夷安的时候,说的可就不是这话了。
  夷安面色不动,目光落在一旁脸色平静,却带着几分苍白的太子妃的脸上,目光停滞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见太子妃对自己微微摇头。
  “该给太子行礼的。”一侧的一个宫人,便小声提醒道。
  “太子殿下的身边有人,难道我还要给别人施礼?还懂不懂规矩。”夷安的脸色顿时就落下来了,看着太子怀里的那个罗家的女孩儿,目光冰冷地呵斥道,“我是个叫人不能放在眼里的人?!阿猫阿狗也受得起我的礼?!”
  她方才还在微笑,这说翻脸就翻了脸,发作太快,惊得那个眉目婉约的罗侧妃脸色发白,看了看太子的怀抱,一双水一样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水意,求助地往太子看去,之后的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看向叹了一声的太子妃。
  她方才,本就是为了示威。
  太子妃又如何呢?就算能与太子坐在一起,可是却不如她与太子坐得这样近,这才是昭示宠爱,却没有想到才得意,就叫人当场给了没脸。
  日后在东宫,没准儿她叫人怎么笑话。
  太子脸上一变,见夷安面容冰冷,然而一张绝色的容颜越发清艳,沉默了一会儿,忍住了心中的恼怒,将罗侧妃推在了一旁,这才面色平静地说道,“是莲儿没有规矩了。”
  罗侧妃的眼泪已经落下来,却退了几寸,跪在太子的身后。
  夷安这才给太子福了福,转身又给太子妃福了福,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温声道,“是我气性大些,太子别与我见怪。都是一家人,”她脸皮素来都很厚,没有半分异样,就在太子微微睁大的眼睛里轻柔一笑,可爱无辜带了极点,叫人统想不到方才翻脸的就是眼前之人,继续曼声道,“您瞧着我年纪小,抬抬手放过我吧。”
  “你这守规矩的性子,竟都改不过来。”太子妃知道夷安方才这是在给自己张目,心里酸涩,有些难过,却也有些快慰,忍住了眼里的泪意,还是温声道,“罢了,既来了,就过去坐着去。”
  太子一再冷落她,她早就习惯,平日里也不想再为了这个男人烦恼了,各过各的日子,给她点子清闲就行。可是就是这个人,前日里命韦侧妃的兄弟去了五城兵马司,回身却命自己的兄长出京往云南去。
  云南山高路远,民风彪悍,太子妃知道了就大病一场,如今还未好利索。
  夷安应了,这才坐到了四公主的身边,见几个女孩儿的小案上都各有一盆菊花。
  三公主案上是一盆西湖柳月,花色明静如皓月临水。四公主与自己的案上却是两盆极罕见的绿牡丹,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她心中就十分喜爱,见萧翎坐到了对面去,一侧还有薛平与陈朗相陪,转头见四公主逗弄自己的那盆菊花,不由笑了,与四公主低声道,“莫非,这还真是家宴?”
  半月前薛皇后刚给四公主赐婚,如今就齐全了。
  “太子是个看重亲情的人。”四公主嗤笑了一声,摆了摆手,低声道,“可惜三皇兄不在这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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