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这出戏可真精彩,瓜子要么,看来还得好一会儿才能断案呢。”
  刘石趴在地上,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勾起唇角。
  温雁菱挑眉,这刘石倒是聪明,这时候还拿侯老夫人压她,若她拿不出证据、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怕这声誉也就不要了,改日说不准侯府的主母也就易主了。
  “好一个奴大欺主。”温雁菱站起来,眉间像是染着愁绪,明艳的脸上满是不忿和委屈,她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看似柔弱无依,声音却能让众人听得清楚,“刘管事你自己也说,侯府待你不薄,不仅让你当了管事,老夫人回祖籍还给一众人脱了奴籍,这其中便有你。”
  众人:嚯,原来是很多人一同脱奴籍,不是他一个。
  “可怜我初初掌家,认人不清,听信了小人言,让你做了总管事。”温雁菱哽咽了一声,“我温家教导儿女自来便是与人为善,可谁知并非人人都是善良之辈。”
  “前段日子,我梦中见到我公公,训斥我管家不力,次日醒来,我家侯爷便让我仔细查查侯府产业是否有亏,如此便有了那么一出。谁知这么一查果然有猫腻,每个铺子、庄子,掌柜、管事竟然没有无辜之人,侯府产业不仅没有任何盈利,甚至还需补贴。”
  “自我当家以来,我对这些管事、掌柜的信赖,竟成了他们敛财的便利,实在可恶。”
  温雁菱说着便委屈的落下泪来,“我实在不敢想,若是侯府偌大的产业败在我手中,我有何脸面下去见我公公,如何跟我婆婆交代,更无颜面见我温家祖宗。”
  众人哗然,原来传出来的话,这真相竟然是这样,若是没有老侯爷的托梦,这位侯夫人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实在太可怜了。
  这么端庄温柔的侯夫人能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信任侯府的奴才、下人而已,她是如此善良。
  刘石咬牙抵赖,“大人,我是总管事,那些账册之事与我无关。”
  “大人!”温雁菱忽的大声,声音压过了刘石,“我虽不是聪慧之人,可这其中的猫腻一眼便知,若是没有总管事授意,那些管事、掌柜如何敢!他们就是串通好的,欺主!”
  刘石死死咬着牙,口中一片血腥气,他双手被绑缚在后,只能不断扭动身子,他厉喝:“你没有证据!你便是侯府夫人,也不能无证定我的罪!”
  许大人沉声道:“大胆刁奴,闭嘴!”
  温雁菱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她眼中早已没了泪意,嘴角甚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讽刺笑意,她居高临下看着刘石,轻笑道:“原来刘管事是笃定我没有证据,故而抵死不认。”
  “若是我没有证据,许大人会派人直接把你抓来吗?”
  刘石心下一沉,猛地摇头,“不会的,你没有证据。”
  许大人低声一喝:“带证人金器行方掌柜、刘石外甥李锐,粮行掌柜……”
  一连数人的名字被念出来,刘石面如死灰,不断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你没有证据。”
  待人拉上来跪了一串,许大人手中便拿起一叠纸,他朗声道:“下面数位嫌犯皆已供认不讳,刘石作为侯府总管事,以职权、金银诱惑、威胁众人,与众人串通一气,私吞主家荣昌侯府钱财。”
  他手边叠了一摞账册,看向账册时他眉心蹙起,“这乃是私造账册,是为证据。”
  “更有企图私吞侯府庄子,欲以小换大、以次换好,此罪加一等。”
  许大人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没想到这刘石竟然如此可恶,骂声不断对着刘石,同时也在心里怜惜侯夫人,女子掌家不易,更逞论遇上如此恶奴。
  然而她能在这短短几日便找出了证据、还有证人出来作证,供词也写好了,这……简直是太厉害了。
  刘石颓然倒在地上,闭上眼不再挣扎。
  第23章 当真配得上我了
  若说此前他仗着温雁菱没有证据和供词抵死不认,如今便是如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了。
  大安律法严明,若是证人说出供词,那便绝不可作假,若是发现是假证词,直接便可判斩。更何况,私账被查他竟不知,此时已无力回天。
  可他死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错了,明明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的。
  为什么侯夫人会突然查账?为何方掌柜和李锐会如此轻易便招供?为何私账都被查出来了?
  难道真是因为老侯爷显灵了?
  许大人一一判了罪,各掌柜、管事有牵连作假私吞主家财产,罚苦役五年,私造账册加罚三年,念在转做证人及时醒悟,减刑一年。
  此外刘石作为主犯,且私吞了大量侯府财务,他的尽数财产都赔偿给侯府,抄家处置,刘石流放苦寒北地终身奴籍不得恢复,家人共同流放三年。
  围观的人被这重罚给吓到了,纷纷倒吸一口气,其中道理自然也明白,这毕竟是荣昌侯府,圣人亲封的爵位,京兆尹自然要以儆效尤。
  官差压着众犯人要下去,温雁菱站在中间朗声道:“诸位稍等,许大人,我有几句话想讲,请您做个见证,可以吗?”
  许大人点头同意,不在意这侯夫人再多一件事,而且只是做个见证而已。
  温雁菱展颜一笑,面朝外面围观的人,徐徐道:“我知这几日上京城中关于我和侯府的流言满天飞,其中内容我已皆知,而罪魁祸首也是我侯府的这位刁奴,不过,我希望诸位帮我传个话,从今以后,若是再让我听见关于我的、侯府的、温家的流言蜚语,那我温雁菱必然不会轻绕。”
  “我温家世代书香官拜太傅,我侯府乃圣人亲封爵位,而我温雁菱乃是温家娇养长大的姑娘,此后,若是有人说侯府不是,那我就告他藐视圣人,对圣人亲封的爵位质疑,藐视皇族的罪,诸位可回去好好查查。”
  “若是有人说我的不是、和温家的不是,那我便私下解决,诸位放心,我绝不会让许大人抓到我的把柄,当然我也保证对方性命无忧。”
  围观的人中有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众人见状纷纷后退,有说了闲话腿软的甚至跌了一脚,此刻温雁菱仿佛从地狱而出的修罗,她的每句话都带着森森寒意,与不容置疑的威慑,众人成功被她吓到了。
  见众人的反应,温雁菱十分满意,她脸上又挂上了温柔的笑,轻轻柔柔道:“我说的话大家都记住了吗?记住了便最好,还要麻烦诸位帮我散播一下,最好让上京的人都知道,若是到时候有人出了错,那还挺让我为难的,我毕竟还是一个弱女子,我们温家和侯府最是与人为善,我家侯爷总是告诉我不要仗势欺人,如此还请大家不要乱说话哦。”
  众人:呵呵呵呵呵,您这与人为善当真不是说说吗,为什么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的。
  这场轰动了全上京的案子结束不过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罗裕从人群中走出来,围观的人太多,他被韩栋护着挤了好半天才出来,摇着扇子他叹了口气,“这是半个上京的人都来看热闹了吧。”
  说完他冲着韩栋得意一挑眉,与荣有焉道:“瞧见没,你家夫人在我的教导和帮助下,惩治了恶奴,如今这样子是越发有了侯夫人的气度,有了当家主母的样子,当真配得上我了。”
  韩栋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为夫人辩解,“爷,即便是没有你,夫人也能收拾了刘石,不过是费些时日而已。再说,若不是夫人查账看出端倪,恐怕你不知何时才能知道这其中的猫腻,侯府产业说不准要被你败光了。综上所述,您不过是给夫人锦上添花罢了。”
  “韩栋,你胆子肥了是不是!不想干了是不是!你看不起我是不是!”罗裕咬牙切齿盯着韩栋,“就算是锦上添花那又如何,那也是我的夫人,我夫人如此聪慧厉害,我骄傲。”
  韩栋沉默半晌,“您说得对。”
  温雁菱看着许大人把刘石等人压下去,让跟来的小厮一同去刘石家抄家,把刘石吞了金银都拿回来,这才带着丫鬟准备回府。
  外面人群都散开了,她忽然瞧见人群中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旁边的人与韩栋特别相似。温雁菱别开头,一定是她看错了。
  忽然青蓉道:“夫人,我好像看见侯爷了。”
  温雁菱:“你看错了,如若不然,他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青蓉抿了抿唇,下意识觉得不是这样,可又无法反驳。
  “走吧,回府去。”温雁菱实在有些累了,今日面对这么多人义正言辞,是她两世头一遭,可内心却从未有过的舒畅。
  温府里,温柳氏急躁的在前厅来回走动,不时往外看,温老爷瞧着不动声色,可茶碗里的水已经喝了好几碗了,便是站在一旁的温英博也有些微不可查的焦虑,往日他最是稳重。
  终于,一个飞快的人影穿过花园跑进前厅,兴奋道:“老爷、老夫人、大公子,咱们二小姐可当真厉害着呢!”
  三人都着急知道事态如何,忽略了他口中的二小姐如今已嫁做侯府夫人,当称侯夫人。
  不过当下这并不重要,那小厮兴奋的绘声绘色的开始讲起了今日在京兆尹府衙发生的事情。
  昨日温柳氏从侯府回府后,温老爷便拉着问了女儿是如何打算,温柳氏即便是知道女儿有打算,也不知其中细节,便只能说了大概,也说了雁菱如今是有主意的人了,让他放心。
  可温老爷如何能放心,那些风言风语箭头都指向了自己的女儿,他甚至有些后悔让女儿嫁去了侯府,可已经嫁作他人妇,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能为女儿做什么呢,雁菱本就是个要强的性子。
  至于温柳氏昨日来说的话,他只信了四五分,并没有全信。
  这种忐忑的心情持续了一整晚,直到现在,听到小厮眉飞色舞的说着二小姐如何如何厉害,如何掷地有声的说若是有人再说温家,那她就不客气。
  听完小厮的话,温老爷看了眼兴奋的夫人,又对上跟他同样懵的儿子,瞬间就觉得找到了同盟,他犹豫问道:“英博,这说的是你妹妹?”
  温英博迟疑的点头,“应该是吧。”
  “这,怎么不像呢。”
  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雁菱从小虽然聪慧,学了些诗词,可其实最不耐烦这些,对管家也不感兴趣,性子有些骄纵。可今日这描述,却是个老辣的当家主母。
  温老爷沉思半晌,顿时觉得悲从中来,他女儿定然是在侯府吃了许多苦,否责怎么会成长了这么多,他从小捧在手心的乖女儿啊。
  这罗裕,日后别想让他给好脸色。
  温英博却道:“雁菱如今这样,倒是让我放心许多,至少不会轻易吃亏,往日她实在是太过轻信于人了。”
  正在温府三人琢磨着温雁菱的变化时,温雁臻派出去打听的丫鬟也回来了,同样的如实说了今日温雁菱的表现,她便是没见过温雁菱,也觉得这侯夫人当真厉害,不仅惩治了恶奴,让他们罪有应得,还警告了整个上京的人,这份气度就让人望而生畏。
  温雁臻咬了咬唇,原来姐姐当真不是说说而已,而是认真的在维护温家的名声,对侯府她可以告藐视先皇,对温家她就要付诸于实际行动来维护,作为同样的温家女,她怎么就如此软弱妥协,丢了温家的尊严。
  想到昨日姐姐说的法子——和离,温雁臻有些犹豫的咬唇。
  “夫人,老夫人和公子说是要用午膳了。”
  温雁臻应了一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拿起炭笔描了眉,又摸了一点唇脂,气色眼见就好了些。
  昨日看见姐姐,她才惊觉自己似乎许久未曾好生打扮了,不重颜色也不重衣裳首饰,竟连姐姐的半分气度都没有,她低嘲一声:“何时变得如此邋遢的,竟然未曾察觉。”
  丫鬟见她怔怔望着镜子,以为她身体不适,便没催促,待她回过神来去饭厅时,她婆婆与郑承安竟然也不等她用上了膳。
  她微蹙了眉,却并没有在意准备坐下用膳。
  “早让人来说了用膳,你这姗姗来迟的是摆的什么谱呢,半点功劳都没有,也有那底气。”郑王氏素来看不惯自家这个儿媳妇,然儿子死活要娶,偏温家高门大户,娶进来她便当个菩萨供着,不敢摆脸子。谁知这个菩萨是个生不出蛋的,三年多了也没给自家生出个一儿半女,就自家儿子还当个宝。
  她这个做婆婆的即便是如今说她那也是应该的。
  郑承安瞪了一眼郑王氏,对温雁臻道:“雁臻快来吃饭,方才娘说她饿了,我们正准备吃呢。”
  温雁臻朝郑承安笑了下,顺着他坐下来,碗里是夫君夹给她她喜欢的菜。
  郑王氏看不得儿子如此殷切的样子,便不满道:“雁臻,下午你跟我去一趟西郊外,听说那里有个老郎中看病很是厉害,你再去吃些药。”
  “我不去。”温雁臻细细嚼着嘴里的菜,一派贵女姿态。
  第24章 他小小年纪承受太多苦了……
  “你说什么?”郑王氏尖叫起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不去,你肚里什么都没有,你不吃药怎么办?你要是不去可以,我立马张罗给承安纳妾!”
  温雁菱啪的把筷子放下,满脸寒霜,“可以,若是郑承安要纳妾,那我们就先和离,之后要纳多少随他的意。怀不上孩子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若是真想解决,也该让郑承安去看看大夫。”
  “温雁臻,你这个妒妇!你说的是何意?!你说我儿子有问题!”郑王氏气得破口大骂,她站起来就扑抓向温雁臻,被郑承安死死拦住。
  这个温雁臻自己生不出孩子,居然还怪到她儿子头上,她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是不是往后都要骑到她这个婆婆头上了。
  郑王氏没什么见识,自小在乡镇长大,最好的运气便是生出了个会读书的儿子,此刻撒起泼来便是那乡野泼妇的做派,尖叫吵嚷。
  温雁臻看着她的样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在想,当初她没听母亲的话,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是不是做错了。
  “拦着她。”温雁臻吩咐自己的陪嫁丫鬟和婆子,她微微抬着下巴,看向郑王氏,“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温家定然不会就此罢休,若不是看在你儿子的份上我忍让你多时,从今日起你若再说一句羞辱我的话,那你便等着瞧。”
  说完,温雁臻看向郑承安,“郑承安,你是否还记得去我温府提亲时说过的话,我希望你说话算话。”
  郑承安立在原地看着温雁臻的背影离开,他身后是怒气冲冲想骂又不敢骂的郑王氏,半晌,他豁然转身,朝着郑王氏大吼:“娘您别吵了!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郑王氏不服气道:“我怎么啦!我做什么?我还没说她生不出蛋,她还敢跟我如此摆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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