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没有提前向大家普及镇魂石的常识,是校方的失误,无论任何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改变了镇魂石的位置,学校都不会追究其责任。”
“但是,镇魂石不等同于灵魂石,是一种能量特殊的矿石,对天宿人的灵魂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因此,如果有哪一位同学无意中得到了它,请尽快上交,以避免产生不可控制的后果。以上。”
二人离开后,安静的教室里逐渐响起窃窃私语的议论声,逐玥刚刚受到了惊吓,这会儿见危机过去,又壮着胆子扬起了头。
“哈,”他冷不丁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不指名没道姓地嘲讽,话音在一片低声讨论中显得格外刺耳,“平时叫嚣着要当契主的人,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做了别人的契子?还要连累人家处分,连学都不能升。”
几个跟凌霄要好的同学不约而同地拍案而起,“你说谁呢?”
“这还用问吗?不知道是谁大言不惭地说过要取某人心头血,结果偷了药还是没打过,这么丢脸,怎么不跟自己的好朋友一样去跳楼?”
不等凌霄的朋友冲上去动手,逐玥已经被人从座位上拎起来狠狠地给了一拳,直接摔出去撞翻好几张桌子,被牵连到的同学都识相地闪到了一边。
“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岚晟,”凌霄站在当前,脸色铁青地警告。
逐玥坐在地上,捂着半边脸,仍然不肯示弱,“你跟他有什么区别?一个个都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一定能当契主,最后还不是输得一败涂地?他没能死成真是可惜,你干嘛不替他了了这个心愿?”
凌霄愤怒地揪着他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拎起来,高高举起的拳头却僵在了半空。不仅仅是拳头,他浑身都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他艰难地一点点扭过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坐在教室后排的人。
他如何能够忘记,当初岚晟行走在死亡的边缘,屏宗都因不忍心而无法侵入他的精神屏障,而自己跟嬴风确定关系第二天,对方竟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他的行为。
“你给我老实一点,”嬴风冷冰冰地说。
他说完这句话,才撤了精神控制,凌霄只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无力地松开了逐玥的衣领。
逐玥见到这一幕却更恨了,他痛恨这两个人非同寻常的关系,“怎么,你不是很厉害吗?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听话,这可不像你……唔。”
他突然表情痛苦地捂住了嘴,一个纸团被不偏不斜地弹进他张开的嘴里,以这种速度被弹出去的物体,哪怕只是个黄豆粒大小的纸团,也足以打到他舌尖出血。
“你也闭嘴。”
班上的同学本来就对嬴风或多或少有一点惧怕,不知是不是错觉,成为契主后的嬴风的个人气场变得更强了,黑色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说出的命令也没人敢反驳。
逐玥恨恨地吐出混着血和唾液的纸团,把倒在地上的桌椅立了起来,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发泄胸中不满。
凌霄也被几个朋友半拥半劝着推回到了座位上,众人借机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霆雷大概是除了屏宗和岚晟以外跟凌霄关系最好的,因为心疼,亲昵地给了他半个拥抱,在转过身后视线恰好与嬴风对上,登时被对方眼神中包含的敌意吓得浑身一抖,就算回到座位上,也总感觉嬴风在后排盯着自己,接下来的几堂课都如坐针毡。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闹剧,全班的同学都跟着心惊胆战了一整个上午,直到下午两个人不在后,气氛才渐渐缓和下来。
而嬴风和凌霄此时身处的位置,却是离璧空最近的配偶关系登记处,这几个字明晃晃地悬挂着,刺得人眼睛生疼。曾经凌霄也憧憬跟所爱之人携手来此,在文件上郑重写下彼此的名字,然而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却不料是这样一幅彼此双方都冷若冰霜的景象。
往表格里填写内容的是嬴风,凌霄站在一旁,清晰地看着他写道:
契主:嬴风;成人年龄:雏态十年;苏醒日期:新4016年8月12日
契子:凌霄;成人年龄:雏态十年;苏醒日期:新4016年8月12日
成人仪式日期:新4026年9月7日
表格填完,工作人员迅速检查了一遍,“同一天苏醒,同一天成人,你和你的契子真是缘分不浅,恭喜了。”
“我叫凌霄,”凌霄突然插口。
工作人员也微笑着点头,“也恭喜你。”
他收起表格,“成人后会更换新的个人终端,请将你们原有的终端交上来。”
“损毁了,”嬴风简短地应道。
工作人员一怔,“成人仪式上打坏了?”
嬴风不想解释,工作人员以为就是这样了。
“这样的话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字吧,你和你的契子都要签。”
“我叫凌霄,我有名字。”
“抱歉,凌霄,也麻烦你签一下,谢谢。”
工作人员待二人在确认文件上签过字,将资料导入新的终端,嬴风的看起来还跟之前差不多,凌霄的却小了一号。
“信息已经帮你们重新导入了,成人的个人终端比起雏态的配置多了很多新功能,这里面储存了说明文件,我就不一一介绍了。”
他继续介绍,“凭借新终端的身份验证,你们可以自由出入天元网的所有公共区域。现在各个高等院校都在网上设立了虚拟镜像校区,我建议你们有时间的话去了解一下,便于为日后升学做打算。这是志愿表,填好以后,交到本校的升学办就可以了。”
凌霄眼睁睁瞅着工作人员将一份表格交到嬴风手里,却没有自己的。
“我的志愿表呢?”他问。
工作人员指了指嬴风那份,“副表就在主表的下面,由契主来填写即可。”
“凭什么我的志愿不可以由我自己来填?”
对方笑着解释,“配偶双方当然是同时录取的,如果你们报了两地分隔的院校,对你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自己的志愿当然要由我自己决定,就算不是好事那也是我的事。”
工作人员只好转向嬴风,“劝劝你的……凌霄。”
他这次倒是记起来了,可惜中途改口还不如不改,整句话听起来甚是滑稽。
“啊,”凌霄的手突然往回一缩,就在刚才,从指尖传来一阵电流,伴随着瞬间的疼痛,虽然时间极短,但也足以起到警示作用。
工作人员见状无奈地摇摇头,“是劝劝不是管管,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简单粗暴。”
见凌霄被教训了不开心,工作人员只好又从桌子下取出一张名片给他。
“要不然这个给你吧,我的契子在附近经营了一家珠宝行,拿名片去选戒指可以打九八折。你可以挑一个贵的,让你的契主付钱。”
凌霄冷着一张脸不肯接,工作人员的手就尴尬地举在半空,连笑容都僵了,最后还是嬴风接了下来。
“还有事吗?”他问。
“没有了,”工作人员如释重负,很难见到关系这么不合的新婚配偶,“恭喜你们正式结为配偶,要举行宣誓吗?”
“不用,”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工作人员先后看了看二人,只好耸了耸肩,“那好吧,祝你们新婚愉快。”
两个人回到学院正是晚餐时间,嬴风知道一路上凌霄都在身后数米的地方跟着,但进了校门不久,他回头去找,人已不见踪影。
不想再去管他究竟去了哪里,兴许是因为成人后开始发育的原因,嬴风一整天下来,最大的感觉就是要比平时饿很多。
食堂的工作人员为他打了一人份的饭,他觉得不够,对方又添了一勺,还是不够。
“麻烦再多点。”
工作人员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与其他雏态明显不同的眼睛昭示着他的身份。
“原来是已经成人了,恭喜,”她不仅给嬴风添了很多饭,还从储藏柜里拿出一罐牛奶送给他,“发育期间一定要多补充营养。”
嬴风端着将近两人半份的晚饭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但没过多久对面就多出来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逐玥在他的对面不请自坐,“当初你拒绝我的心头血,现在却被迫跟一个讨厌你的人在一起。早知如此,还不如选择一个喜欢你的人。”
嬴风低头吃饭不理会,逐玥还在义愤填膺地说下去,“他连基地的东西都敢偷,一定也是为了对付你,因为知道打不过,就想出这种卑劣的手段来赢你……”
嬴风终于放下了餐具,发出的响声硬生生将逐玥后半句话憋了回去,第一次近距离面对面被嬴风的黑眼睛注视着,逐玥终于也意识到这个人变得比之前更冷酷了。
“这是我的家务事,应该跟你无关吧?”
区区三个字就把逐玥噎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以为嬴风就算跟从前一样不给他好脸色,至少也会认可他说的是事实,毕竟这两个人的冷淡关系,从早上的行为就可见一斑。
见他僵在那里还不肯走,嬴风下了逐客令,“我不想被不相干的人影响了胃口,这里的空座很多,请你离开。”
逐玥面色难看地站了起来,还没走出一步就听嬴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紧不慢,但又充满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不管我跟凌霄的关系怎么样,他现在是我的契子,早上那种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逐玥长久以来单方面的爱慕之情,终于在希望完全断绝的这一天扭曲成了畸态的决心。嬴风不会知道他寥寥数语,为未来的天宿埋下了多么大的隐患,无数人会为此付出代价,而这一切的源头,不过是无意中维护了一个人的几句话。
勾绞
作者有话要说:
嬴风回到宿舍以后,如意料中没有发现凌霄的踪影,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这个人依然没有回来的迹象。
他在白天刚刚掌握了初步控制对方精神的方式,就好像发现了一片值得探索的新大陆,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自己究竟拥有多大的权利,是不是足够在这片大陆上为所欲为。
嬴风闭上眼,想起瑶台那天早上对屏宗说的话,按照她所描述的方式,将自己的意识无限地散发出去。
他发出的意念宛如长着眼睛的光线,迅速地、密集地、毫无死角地,搜遍这个学院的每一个角落,很快凌霄出现在了面前,他冲他咆哮,朝他尖叫,暴力地将那些光线切割开。他拒绝他的入侵,召唤出数个自己的影像,向嬴风的精神体发起了进攻。
嬴风不闪不避,任由拳头从四面八方袭来。
“都是幻象。”
字音方落,幻像砰砰砰砰,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
“不值一提。”他冷漠地评价。
顺着前路,他继续深入,又看到了表情不一的凌霄,有的眼神倔强地盯着他,有的毫不掩饰地诉说着自己的恨意,有的脸色苍白,有的簌簌发抖。他无视每一个人,坚信它们只是幻化出来的虚拟的影子,每当他经过它们其中的一个时,就有一个影子因为被无视而灭亡。
嬴风穿过由凌霄的影像组成的人群,直到所有的幻影都灰飞烟灭,留在他面前的,只剩下最后一个凌霄。
最后一个凌霄在哭泣,眼泪在他脸颊上流淌,嬴风前进的脚步慢了下来。
“求求你,不要过去,”对面的人这样说。
嬴风盯了他半晌,“你也不是真正的凌霄,真正的凌霄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人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由悲哀转为绝望,也砰的一声消失在嬴风面前,坐在椅子上的嬴风倏地睁开眼,他看到了。
凌霄躺在一个大大的石台上,周围天色已昏,嬴风打量了四周,认出来这是教学楼顶的天台,而凌霄所在的位置,就是那天他听到自己跟逐玥对话的高台。
嬴风感知到了凌霄的方位后,便悄无声息地将意念撤回来,这一切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发生,身为被观察对象的凌霄亦不会产生任何感觉。
一直到了门禁将至的钟点,宿舍的门才被不情不愿地推开,凌霄是希望尽可能撑到嬴风睡下才回来,却不料对方清醒地坐在单人沙发上,不仅没有像前一天那样彻底无视他,反而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视线就生生落在他身上。
这种被注视的感觉比被无视还要糟糕,更何况嬴风眼中流露出来的是明显的不满,就像抓到契子晚归的男人。
“去哪了?”他问。
凌霄没料到他会干涉自己的行动,但这个问题他同样不想回答,无视地将头别过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