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容欢头都快爆了:“你这真是疯了!”
幼幼顶嘴:“我可不是疯了!”
“哎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明郡王世子忙上前劝架,刚要触及幼幼的衣袖,幼幼却吓得跳了开,“你做什么?”
明郡王世子还没回过神,已被容欢一把推开。
“别给我碰她!”瑜亲王面若寒铁地警告,随后拽着那人下了楼。
明郡王世子满脸迷茫地站在原地,他、他大概是喝多了吧?刚才他好像看到容欢在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而那男人,说是男人又不太像男人,这到底是……
噢,他摸摸头,他可能真是喝多了。
且说容欢拉着幼幼一路出了燕春楼,乘上马车,面对某人眼泪汪汪的眼神,他叹气:“我只是去那里喝酒,其余什么都没做。”
幼幼吸吸鼻子,委屈巴拉地问:“那你以后还去不去了。”
容欢毫不犹豫地道:“不去了。”
幼幼立马转悲为喜,开心地把头歪在他肩上:“嗯……我就知道你不会背叛我的。”
容欢刚要探手抚上她的发,后脑子一清,他俩何时和好了?况且她居然如此胆大,敢收买他的人来跟探听他的行踪?
比及王府,容欢怒气冲冲地往前走,幼幼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眼见追不上,她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啊”地一声,跌倒惨叫:“好疼,好疼啊。”
容欢果然刹住脚步,见她摔在地上,慌张跑过来:“怎么了?”
幼幼伸手捂向脚踝,泫然欲泣:“我的脚好像崴到了……好疼呢。”
容欢忙给她轻轻揉了揉,幼幼却是呲牙咧嘴地大叫,容欢瞧她疼得厉害,内心也跟抽筋似的一抽一疼,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品墨斋走,而幼幼勾着他的脖颈,美滋滋地偎在怀里,借着月光,发现他额角晶莹,居然急得渗出汗水。
等到了书房,容欢弯腰将她放在软榻上,吩咐下人:“快去传大夫。”
幼幼一听,打了个激灵:“不用不用,其实没那么严重的。”
容欢投来疑惑的目光,她闪着眼睫毛愈发心虚,吞吞吐吐道:“真的,养、养养就好了,不必这么大惊小怪。”
容欢哪里肯放心:“我还是看看吧。”伸手就要掀开她的裙裾。
“不用,我都说没关系了,真的不用看了啊!”幼幼心急火燎地阻止,情急之下,还用牙咬了下他的胳膊。
容欢倒吸口凉气,不禁横目瞪去,就瞧幼幼脸蛋红艳艳的,眼珠子跟小耗子一般滴溜溜转得贼快,分明作贼心虚的样子。
他方知自己上当,咬牙切齿地道:“我说过,我这辈子最恨被人欺骗!”
事实被揭穿,幼幼只好抿抿嘴,极小声极小声地嘟囔道:“谁叫你不理人家……还走得那么快……”
“你……”容欢听她非但不认错,反倒强词夺理,气得扭头就走,幼幼忙起身拽住他的袖子。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撕拉”一响,袖子在拉扯间蓦然崩裂,容欢退后两步,而幼幼握着扯下的布条傻了眼,同时一枚耦合物轻飘飘落地——正是不久之前,她绣给容欢的双莲并蒂锦绣荷包。
被抓现场,容欢脸色尴尬一变。
春庭月 第117章 [求得]终
幼幼对着地上荷包发了一阵呆,紧接着眉梢上翘,简直是喜出望外了:“原来你一直都戴着呢!”
她弯身拾起后,上前一把环住他的腰,满心欢喜地讲:“我果然没有想错。”
“什、什么……”容欢磕磕巴巴。
“你心里是在乎我的呀!”幼幼这一高兴,倒把方才吵架的事给抛之脑后了,“对了,我还给你绣了腰带、袜子、鞋垫子呢,你试过了没有?”说着开始在他身上搜索,看看有没有帕子之类的“证据”。
当然,幼幼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男人的自尊心”,瑜亲王先前刚被她欺骗过,此刻窘迫下又被她肆无忌惮地搜身,完全就是被人捧了脸啪啪掌嘴巴子啊。
容欢面色跟焦黑的锅底似的,终于忍无可忍:“够了!公玉幼,你就别自作多情了!”
幼幼动作一滞,缓缓仰起头:“自作多情?”
容欢恨她先用苦肉计欺骗自己的感情,然后又跟没事人似的践踏他的内心,她总是这般没良心,好的时候任他亲近,烦的时候又巴不得他离得远远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一次又一次把他玩弄股掌之间。
幼幼黛眉紧锁,完全不认同他的话:“可是你若不在乎我,又为何会戴着这荷包?”
容欢嗤地冷笑一声:“不过是个荷包罢了,你以为能说明什么?”突然从她手中夺过,丢出窗外。
幼幼出乎意料地瞪大眼睛……他、他竟然……
那可是她辛辛苦苦绣了好久才完成的,挑灯不寐,一针一线,绣得好几次眼睛都花了,可他居然真的给扔了?
“你太过分了……”幼幼一时委屈到极点,又掩不住那股心酸哀痛,泪涌眸底,最后扯着嗓子大叫,“我、我不要留在这里了!我要走,我要回家!”
听她说“回家”,容欢脸色登时一白,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但幼幼推开他便跑掉了,回到紫云轩,她一边摸泪儿一边收拾行李,习侬跟掬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她团团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
“王妃,万万使不得啊,您这要是突然回了国公府,王爷该怎么想?太妃该怎么想?国公爷那边又该怎么想?”
“是啊,夫妻吵架是小,闹到两边是大,此事还请王妃三思!”
……
她俩说来说去,吵得幼幼耳朵都疼了,可等冷静下来细思量,又觉有理,她只是在跟容欢怄气,不该惹得太妃以及家人担心。
“好吧,我不回国公府了。”她抿抿嘴巴。
习侬掬珠还没顾得上高兴呢,幼幼又补上一句:“不过我决定去怡山别庄。”
结果次日一早,幼幼便乘马车去了怡山别庄,一连三日,郁郁寡欢,闷闷不悦,每每想到伤心事,便潸然泪下。
习侬眼瞅这样下去不是事,从旁劝说:“王妃,咱们在这儿也住了些时日了,散散心即好,还是择日回去吧。”
但幼幼一心要跟容欢扛到底,除非他来接她,否则绝不回府。
这日她心血来潮,想到自己曾经去过的那个小山顶,遂策马而去,让侍卫们守在山下,独步登爬山顶。
因时节晚秋,野草枯萎,已不显一片山花烂漫的景象,唯独那株参天古树,宛如巨伞一般直耸原地,恒古不变。
幼幼站在树下静静发呆,一时间,思绪纷至沓来,就在这个地方,她与容欢第一次亲吻,就在这个地方,他们带着宝儿欢快玩耍,可是如今,她却孑然一身,形影相吊,真是悲从中来,触景伤情。
她擦擦滚至腮边的眼泪,不知过去多久,正打算离去,却记起容欢当初跟她讲过,儿时他动辄来到此地,并在树下埋了一些很重要,又想忘记的东西。
很重要……又想忘记的东西……
是什么?
幼幼怀着好奇,蹲在地上,拾起一块硬石子开始刨土,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这一番努力下来,弄得指尖生疼,还蹭破了皮,但皇天不负有心人,幼幼把树周围挖了一溜遍,终于听到“砰”地一声,是石子与硬物碰撞的响声。
她顿时心头一喜,加快速度,从土里拎出一个灰旧的铁箱子,那箱子无锁,按动开关径自弹开,幼幼瞧里面装的是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什么布老虎、竹陀螺,木质弹弓……竟全是小孩子的玩意。
她发现其中还有一幅画,男童手拉一男一女,追蝶而奔,画技十分青涩稚拙,但那画风朴实天真,溢满温馨之情。
幼幼恍然大悟,这幅画大概是容欢幼年所绘,里面一男一女,想来是老亲王与太妃,至于那名男童,便是容欢自己。
容欢的童年,应该并不快乐吧,幼幼想到太妃的过往,以及与老亲王之间的爱恨纠葛,在容欢心内,或许画中场景曾经真的出现过,又或许一切只是他的凭空想象,但无论如何,这定然都是他心底最美好的期盼。
幼幼知道,予容欢而言,这些物件一定是极其宝贵的,可他选择埋掉,又何尝不是在埋掉童年的记忆?可能他是在告诉他自己,他已经长大,已经成为一府之主,所以不能再玩闹,不能再沉浸过去,而人往往在悲绝时,便会选择忘记。
幼幼又在箱中发现一枚粉红缎底荷包,详视后,简直吓了一跳,这、这不是她当年绣给孟瑾成的鸳鸯嬉水荷包吗?怎么会落到容欢手上的?
记得那时她女红颇为生涩,曾被他取笑将鸳鸯绣成了肥鹅,如今过了些年头,这荷包颜色已然呈旧,却没有半点破损,可见被保存得很好。
像是风沙入了眼,幼幼突然觉得双眸有股难抑的干涩,以前她什么都没给过他,唯有一枚赠与孟瑾成的荷包,却被他偷偷拾捡珍藏,可是如今,他选择将它埋于树下……
正在沉吟间,背后传来脚步声,幼幼一惊下转身,望见容欢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眼里藏着焦急。
“你……怎么……”幼幼十分意外他的出现,随后想到自己正在干“坏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
容欢看到那个铁箱子,显然也吃了一惊。
“我、我只是因为好奇……对不起……”幼幼眼帘低垂,小小声地道歉。
容欢并没说什么,举步临近,在铁箱子跟前缓缓蹲下,他一样一样翻看着里面的儿时玩具,以及那幅画像,伸手轻轻摩挲着,一举一动,流露出无限怀念,幼幼从后注视他的背影,只觉有股说不出的黯然萧索。
不久,容欢合上箱盖,将它重新埋入泥土中:“它们已经是过去了。”
“那我呢?”幼幼手里还攥着那枚旧荷包,“你那次带宝儿来怡山别庄,就是为了埋这个荷包吗?你是想连同我的一切,都给忘记吗?”
容欢不置可否,只是道:“回去吧,宝儿很想你。”
幼幼见他逃避自己的问题,倔强地咬咬唇角:“我不回去。”
容欢皱眉:“幼幼,你能不能长大点?别老是跟小孩子一样闹脾气?”
“我怎么闹脾气了?”幼幼凝定了他,眼底满是伤怨,“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了吗?”
迎着天光,她星眸滢滢,似有琉璃质感一般,意外地剔透刺目,容欢一怔,不由得偏过脸,终于由唇畔逸出一句:“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不知道……”幼幼呢喃念着,忽然有所明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孟瑾成对不对?”
容欢默不作声。
幼幼表情一下子有些激动:“所以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相信我了,对吗?”
容欢眉宇间呈现一丝颓色:“我累了……”
该死的,又是这句!幼幼拍怕脑门,头都快听大了。
彼此僵持许久,容欢见她不肯离去,开口道:“那我在山下等你。”
幼幼目睹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银牙一咬,竟恍若斩金断玉一般决绝——
“容欢!既然你不信我,好,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容欢不解何意,疑惑回首。
幼幼微微一笑,两点炽烈如焰的光绪在她瞳孔中心浓浓闪烁,衬得那张面容愈发有种诡异的明灿,她一扭头,好似飞蛾扑火,迎着树干就撞了上去。
“幼幼——”容欢惊恐到整张脸几乎扭曲了,撕心裂肺地喊出声。
“砰!”
幼幼头一昂,就好比那鸡蛋撞上了石头,顿时她撞得七荤八素,眼冒星光,只觉晕晕乎乎的,又似轻飘飘的,娇躯失去重力,一点点瘫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