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节
于是加入的势力越来越多，一场持续了半年的大战下来，别的都不用说，连金丹都死掉了两名！
一泡屎，两名金丹高手，听上去真是荒谬绝伦，滑天下之大稽！
但李耀仔细分析，却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坚不可摧的怪圈，被怪圈套住的所有人，从愚昧无知的农妇，到高高在上的金丹，全都无法逃脱。
所谓“一泡屎”，是说某个农妇带着孩子出去走亲戚，回程路上孩子腹痛如绞，想要拉屎。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在这个时代，屎是重要的肥料，此地距离自家村落尚远，小孩子说拉就拉，农妇也止不住，便想了个办法，用几片宽大树叶将拉出来的屎包裹起来，想要带回自家田间去。
结果，却是窜出一名当地村庄的农妇，指着她说，既然屎都落到了此间地界，自然就是本村之物，非要她将屎留下来不可！
两名农妇，便为了一泡屎厮打起来，结果自然是那外乡农妇吃亏，不但自己的屎没有保住，连头发都被人扯下几缕。
回到家里，哭哭啼啼一说，两个隶属于不同修炼宗派的村落，本来就因为水源、田产等原因，结下深重的宿怨，自然又是一场打破狗脑子的械斗。
械斗只要打出几条人命，事情就没办法善了，农民们才不会去衙门里找什么狗屁青天大老爷呢，只是抬着自己人的尸体，去本地修炼宗派的山门外面，一字排开，嚎啕大哭，磕头如捣蒜，求仙师保佑。
仙师能不保佑吗？
修炼宗派既然扎根本乡本土，多少都要靠乡里乡亲支持。
大家伙儿佃着你家的田地，给你家打不要钱的长工短工，还给你建神庙，修祠堂，自己三年舍不得吃一只的烧鸡，却见天不断给你家的死人供奉，都做到这份上了，比对自己亲娘老子都要孝顺，还能如何？
仙师不是白叫的，神庙也不是白修的，烧鸡更不是白给你家死人吃的，此间本来就没什么深山老林，没太多妖魔要斩、虎狼要除，日子够舒服的了，现在乡亲们遇到事儿了，你不帮着摆平，你算什么仙师，有什么脸皮来吃鸡？
更何况打狗还要看主人，躺这儿的可是你们宗派外门弟子的姑丈的二婶的表舅，明知他背后有人，明知咱们村是贵派罩着的，对面还将他活活打死，岂不是丝毫都没有将咱们宗派放在眼里？
倘若不出头的话，别人绝不会说这个宗派宽宏大量，以和为贵，反而会觉得他们胆小如鼠，软弱可欺！
“这什么宗派，连一泡屎都抢不回来，怎么在修真界立足，去抢那些天材地宝，法宝神通？”
道理虽然荒谬，但是在这个修炼宗派过剩，修炼资源稀缺，矛盾尖锐到极点的时代，却是再合情合理不过。
这不是一泡屎的事，而是威慑力的事情。
所谓威慑力，由两部分组成。
其一，确保我方有捍卫一切利益，哪怕该“利益”只是一泡屎的能力。
其二，让所有人相信，我方有一言不合，就随时发动该能力的决心！
有威慑力，妖魔鬼怪和别的宗派就怕你，你的门人出去闯荡就更加安全方便，各行各业都会向你输送利益，换取你的保护，别人要从你这里虎口夺食，都要掂量再三，评估你的报复，还会有更多散修慕名而来投奔你，因为你“罩得住”！
没有威慑力，连一泡屎都保护不了，“罩不住”，那就完了，人心散了，宗派不好带了，走出去谁都不会服你，妖魔鬼怪会第一个拿你开刀，你所控制的行业和地盘会三天两头被别人骚扰，你门下的弟子三天两头被三姑六婆讥讽，脸上无光，道心不稳，甚至直接拍屁股走人，就连那些最低贱的农民，说不定都会逃到别的宗派势力范围里去，当别人的佃户！
甚至，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让朝廷觉得你是个软柿子，更会引来无穷麻烦！
所以，出头是必须的。
当然，一开始去出头的，肯定都是最低级别的炼气期弟子，说不定双方还会立下规矩，切磋比斗，“点到为止”，争取以比较平和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不过，修真者都是一顿吃半个牛，一拳打死一头老虎的主，真到了咬牙切齿的时候，“点到为止”什么的，怎么可能每一次都做到呢？
万一运气不好，打死几个弟子，当师父的能不出头吗？不出头，以后在修真界里怎么混？
而师父当然也有师父，师父的师父还有各种师兄弟，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打死炼气，来了筑基，打死筑基，来了金丹。
这就是“一泡屎弄死两个金丹”的根由了。
说到底，“屎”只是导火线，关键是资源，越来越少，日渐枯竭，不足以支撑这么多修真者的资源！
李耀一开始听到这个故事时只想笑。
但仔细了解清楚内幕之后，却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
他早就知道，古修时代，修炼宗派之间关系，绝没有现代修真文明那么融洽，彼此为了争夺天材地宝、绝世神通而大打出手，甚至“杀人夺宝”，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这些残酷的故事，在星耀联邦的各种小说、游戏和文艺作品中，都早有表现，见怪不怪了。
却万万没想到，走到资源枯竭时代的古修世界，居然可以残酷到这种程度，每一个宗派为了保持自己的威慑力，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成为大战的火星！
第1383章 二圣争锋，龙泉大会！
用半个月时间，走遍整片巫江流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村落、田野和宗派，李耀才深刻认识到韩元泰为什么会说“大乾根本不是一个真正的国家”！
这个北方草原上虎视眈眈的异族说的没错，和星耀联邦这样真正的现代国家相比，所谓“大乾”不过是地理上的概念，其朝廷根本无法行使真正国家的职能和权威。
作为无可奈何的替代品，一个个画地为牢、以邻为壑的修炼宗派，才更像是一个个小小的国家。
李耀永远都忘不了，当那场因为一头耕牛而起的宗派火并结束后，失败一方默默收拾自己修士的尸体，默然离去时，那种幽怨的眼神。
李耀毫不怀疑，倘若鬼秦人此刻忽然出现在这个宗派面前，为了消灭敌对宗派，这个宗派一定会毫不犹豫投入鬼秦人的怀抱，心甘情愿成为鬼秦的附庸。
至于大乾？
见鬼去吧！
李耀觉得很无力。
事情不应该这样的，修真不应该是这样的。
高高在上、自相残杀的古修们错了；依附于他们，集愚蠢、贪婪、狡猾、善良、憨厚于一身的乡民农人们错了；修炼宗派错了；大乾朝廷也错了！
包括幽云鬼秦在内，所有人都错了，错得厉害！
但是，凭他一人，又要如何指出，如何唤醒，如何改变呢？
李耀忘不了那些在修真者祠堂外面饥肠辘辘，望眼欲穿的孩童。
李耀忘不了从妖兽肚子里挖出修真者尸骸时，那副扭曲不成人形，惨不忍睹的模样。
李耀忘不了两个修炼宗派在天上火并，而依附于彼此的普通人也跟着大打出手，用镰刀和锄头打出脏腑和脑浆的场面，更忘不了失败一方如受伤豺狼般的眼神。
他原本对这个世界无动于衷，只是将此界当成了星耀联邦的“雇佣兵征召营地”而已。
但这半个多月的游历，却是令他心底的火焰，逐渐旺盛起来。
他迫不及待想要去紫极剑宗，尽快炼制出一批维修和强化构件，再找个机会将超大规模的星炬搭建起来，进入随时可以激发的待机状态。
凭他一个人，拯救不了整个古圣界。
但是，押上整个星耀联邦的力量，就一定可以！
点燃照亮宇宙的熊熊天火，拯救三千世界中，所有在黑暗中沉沦和挣扎的人类同胞！
这就是星耀联邦这个国家存在的意义，亦是他们有信心和帝国、圣盟周旋到底的最大凭依！
到了巫江中下游最大的城市“江州”之后，凌兰因终于通过设立在这里的紫极剑宗分舵，和山门沟通了消息。
在分舵中得到的消息，却是令凌兰因大吃一惊，而令李耀眼前一亮，兴奋至极！
“紫极剑宗提前召开五年一次的‘龙泉大会’，遍邀天下群雄品剑论道！”
“这是最近百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龙泉大会’，不但将展出最近几年新近炼制的神兵利器，甚至有上百件秘而不宣的上古神兵都将重现人间，是全天下所有剑修都趋之若鹜的顶级盛事！”
“更惊人的是，在这次‘龙泉大会’上，‘大乾三圣’中的两圣，我们紫极剑宗的‘剑痴燕离人’和来自太一道的‘正一真人齐中道’，将会上演一场空前绝后的巅峰对决！”
“据说，是我师叔得到了一柄洪荒时代的绝世神剑，用整整三十年时间来祭炼，终于被他炼成了，有机会和齐中道的本命法宝‘番天印’一较高下！”
凌兰因向李耀解说完毕，整个人都陷入痴呆状态，一个劲儿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正一真人和我师叔都是大乾修真界的中流砥柱、绝世高手，他们两个竟然要打，竟然要打……”
李耀好不容易才弄清楚来龙去脉。
紫极剑宗是大乾修真界最大的剑修宗派，铸剑贩卖也是很重要的一桩生意，以往每隔几年都会召开一场“龙泉大会”，将最近几年炼制的刀剑兵刃都拿出来展示，欢迎四方宗派的修真者前来采购。
用现代修真文明的术语来说，大概就是“新品发布会”和“年度特卖会”之类的意思。
而“大乾三圣”中的“铁圣”齐中道，更是一个深不可测，实力雄浑无匹的超卓人物！
紫极剑宗是修真界最大的“剑修”宗派。
太一道却是整个大乾，不对，是整个古圣界最大的宗派！
正一真人齐中道，便是“太一道”的太上掌门！
他是大乾王朝的三世国师，无论皇帝怎么变，甚至在王喜猖獗之时，他都岿然不动，隐隐成为整个大乾修真界的领袖。
在纷纷乱乱，一盘散沙的大乾修真界，只有正一真人齐中道，可以勉强维持表面的和谐和大致的秩序！
此公虽然位高权重，修为深厚，但清誉极佳，不但修身克己，清心寡欲，从未传出半点偏离正道的丑闻，而且在处理各门各派的纷争时，也不偏不倚，以理服人，从不徇私舞弊，不愧名字里“中道”二字！
之所以叫他“铁圣”，就是因为此公铁面无私，天公地道，绝不含糊。
然而，倘若齐中道立下规矩之后，有人胆敢不服的话，却也会知道“铁圣”的规矩，是何等如钢似铁，坚不可摧！
其本命法宝“番天印”，号称是古圣界最霸道的上古灵宝，可以将任何胆敢抗衡之人，统统碾成齑粉！
大乾修真界的领袖人物“铁圣齐中道”，要和大乾修真界最强的剑修“剑痴燕离人”比斗？
的确是惊天动地的爆炸性新闻。
难怪凌兰因会如此痴呆了。
不过在李耀而言，这两名“天下前十”高手的较量，却是可以预测，不足为奇的事情。
根据他的推测，整件事的过程是这样的：
首先，前几年，大太监王喜专权的时候，作为大乾最大军工复合体的紫极剑宗，利用自己高层和王喜的私人关系，抢到了几张超级无敌大订单，几乎承包了大乾王朝的整个军队换装项目，独霸市场，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同时，却也大大开罪了别的军工集团和利益集合体。
等到王喜倒台之后，别的利益集团自然要卷土重来，拿紫极剑宗开刀。
非但要逼紫极剑宗将这些订单统统吐出来，最好令紫极剑宗原本的固有市场都打开，甚至将紫极剑宗彻底打死，瓜分它的市场和尸体。
放出消息，说紫极剑宗是阉党余孽，这是第一步。
通过朝廷中的影响力，派紫极剑宗的附庸家族凌家，去执行“招讨巫南”的任务，这是第二步。
这个任务摆明了是难度极高，极难成功的，一旦失败，就正好从凌家开始，一点点慢慢肢解整个紫极剑宗！
只不过，紫极剑宗显然也不是好惹的。
身为大乾最大的军火集团，豢养着一支实力超卓的精英特种兵，又岂会任人宰割？
即便死了一个“雷霆一字剑”，却还有六名元婴，其中的“剑痴燕离人”更是有资格问鼎“大乾最强元婴”宝座的超级高手！
眼看朝廷将这样不合理的任务压到自己附庸家族的身上，意图是昭然若揭了。
紫极剑宗却是以攻代守，提前召开“龙泉大会”，拿出整个宗派数百年积累的神兵利器，上古异宝，向整个修真界展示。
这哪里是什么“新品发布会”，“年度特卖会”了？
分明是裸地炫耀武力，就差没光着膀子直接叫骂：“来啊，紫极剑宗有这么多人马，这么多神兵利器，哪个不要命的想要虎口夺食，抢老子的订单，灭老子的山门，动动我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