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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命运的巨轮

  深夜,瑟裘坐在宽广的卧房里,紧握着阴裘的手。
  因为薇塔的魔法发挥效果,阴裘·布斯那支离破碎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了復原的跡象,因肋骨碎裂而塌陷的胸膛稍微有了点原来的形状,心脏也比刚才听起来要有力了。他的身体不时散发出幽微的蓝光,瑟裘知道那股强大的魔力正在缓慢治疗他的伤口。
  情况的好转让瑟裘稍稍松了口气,但并不代表事情已经圆满解决,她的脑海中还回盪着薇塔所说的话、召唤魔皇降世的方法,以及那番荒谬的魔王转生论。
  魔皇,那相当是魔鬼的神,魔界至高无上的创世主。
  祂的力量无边无际,要创造一个世界易如反掌,要让其毁灭也是弹指之间。在恶魔们所居住的世界中,祂是实质存在的,却又是虚幻的,只有永生不死、统治魔界的四十九个魔王见过魔皇,但他们对这位神圣造物主的叙述却又是纷乱模糊的。
  要见到魔皇的方法只有一个。
  她还记得薇塔·维尔连斯在她颈侧刻下主从之纹时煞有其事的说法。
  在魔界每千年一次的魔皇祭上,集七个魔王,在圣鸟的引领下进入魔皇殿,将纳有七个魔王精华的圣杯放上祭坛,那或是精、或是血、或是骨,诸王以灵魂祈祷同一愿望,唯有如此,创世的魔皇才会呼应召唤,于祭坛中央现身,达成七名王者的念愿。
  然而,这纯粹适用于魔界的祈祷召唤,若与人类召唤恶魔的古老黑魔法合併,神秘的魔皇将可能在人界化成实体。千年前,魔界的引路圣鸟转生人间,雄的降在东方,雌的降在西方,各执地球两端,以巫的身分辅导人类,繁衍各自后代。千年过去,飢荒、战乱、黑魔教徒大肃清……古老的魔法终究失传,圣鸟的子孙也遗忘了他们的根源,变得与凡人无异。
  即使如此,他们的血统中依然存有宿命。
  千年前降世的圣鸟曾预言:
  魔皇的圣杯,现影于圣鸟之血的阴阳交会点。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宿命,千年之后,科学普及,却因魔法石的发现而兴起一波现代化的魔法復兴热潮,更挖掘出了沉睡已久的巨大魔法石——魔皇的磐石。那散发光芒的魔界文字将魔皇的降世预言清清楚楚昭告了转世人间的恶魔之王。
  而各执东西的圣鸟血脉,在千年的颠沛流离后,被时光的洪流冲得淡如水的圣血,终于在奥里洛·艾凡西斯与茱莉亚·米哈拉瓦之间交会——
  亚莱蒂·艾凡西斯。
  她是引路的圣鸟指引的圣杯,千年以来,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作召唤魔皇的祭品。
  思及此,瑟裘缓缓垂下眼帘,亚莱蒂·艾凡西斯,外表冷彻,本性顺服,她的性格被家庭扭曲得淡漠,对危机无畏,对屈辱无谓,浑身充满谜团,但是,当与乔托·迪欧有所牵扯的时候,她又像被赋予了生命的娃偶般露出各种表情,这是瑟裘最中意她的一点。
  因此,当她从恶魔的口中得知少女唯一的宿命时,她坚定不移的心确实动摇了。
  「姊姊不会认输的。」瑟裘摇摇头挥去脑海里最后一丝犹豫,握着阴裘的手又更紧了些,「不管听起来有多残忍荒唐……只要有一点可能性,为了你,我都会去试。」
  昏迷中的阴裘没有回答他,瑟裘知道无论现在她说什么都无法传达。
  她深深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阴裘的房间,关了灯,她又一次回身凝望她挚爱的胞弟,阴裘·布斯,布斯家最宠爱的继承人,眾多少女熟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理想情人,今日被殴打成破相,先前那些为他倾慕的女人们,还有多少会为他死心塌地?
  当生命落到这步田地,还有谁会对他不离不弃?
  瑟裘叹了口气,生性害怕寂寞的阴裘要是知道了残酷的现实,该有多难过。她不忍再多想,安静地关上房门,扶着墙拖着折腾了一晚的疲惫身子缓步离开。
  脚步声躂躂、躂躂地回盪在布斯家空荡荡的大宅中。
  疲累感让瑟裘陷入的一会儿的恍惚。濒死的双胞胎弟弟、双手变换成植物的疯女人、暴虐嚣张的男人变成了肉奴、学生会长的真实身分是魔王、亚莱蒂·艾凡西斯是召唤创世恶魔的祭品——而她,她在一夕之间成为了魔王的僕人。
  太多太多的事情在同一个晚上发生,瑟裘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无法负荷,手脚就像被绑着铅块那样沉重,胸口的闭塞感让她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好累。
  实在太累了。
  今天晚上以前,她还是玩转在各个男人之间的名媛交际花,若不是直觉到阴裘可能出事,现在的她可能已经躺在某上市柜科技公司执行长威廉先生的床上,享受翻云覆雨的欢愉。
  但现在,她是一个把弟弟性命负在肩上的姊姊。
  「我还不可以倒下……」瑟裘忍住酸涩的眼眶,收拾委屈的心态,抬头,「叁个……只要让那叁个人对亚莱蒂出手……阴裘就可以……」
  想着,她从口袋里抽出薇塔给她的物品。
  那是一张学生证,证件的主人是都魔院附高的一年级学生,相片里,长相清秀单纯的少年对着镜头露出不自然的靦腆微笑,无论怎么看,这个纯洁的孩子都不像是转世的魔王。
  握紧拳头,瑟裘的目光在资料栏停佇。
  学号B182206  艾思·陶森
  魔法科  创造魔法类  肉体创造
  *
  那一夜是寧静的,却也是纷乱的。
  瑟裘·布斯垂着眼泪在冷冷的床上睡去了。远方,车站的广场上,来接哥哥回家的男孩和女孩蹦蹦跳跳地扑进乔托·迪欧的怀里。情竇初开的少年与少女在街灯下道别,晕黄的灯光将他们一对长长的影子打在地面上,凝望着彼此的他们心里想的都是吻别,话说了一句又一句,却还是没有鼓起勇气亲吻对方。
  数公里之外,在豪华公寓里的粗壮少年帮他刚得到的大白熊犬洗澡。当他把嗷嗷乱叫的大狗强行押到浴室里,却闻到了大狗的阴茎上传来少女私密的味道,从那之中又夹杂着一股淡淡的、他最痛恨的男人的气味。少年后悔自己前晚喝了酒打了架一时没有闻出来,这股后悔夹杂着被背叛的愤怒,让他粗旷的脸扭成一团,让他低吼了句难听的脏话。
  而那个被他咒诅的男人,如今握着一套不属于自己的女性内衣裤,颤抖地坐在性爱旅馆的地板上,他口中喃喃说着自己对内衣主人忠诚的爱意,眼泪却扑簌簌地掉下来。在他身后的双人床上,一个陌生的裸女正沦陷在性爱的高潮。
  同样的性高潮,发生在十数公里外都魔院附高的学生宿舍里。一个单纯的少年躲在棉被里,喘息着松开了自己的性器,他看向自己沾满精液的右手,又看向左手中的娃娃,罪恶感让他的眼泪涌出眼眶,他吸吸鼻子,视线投向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掛在空中,冷冷的月光几分漠然,像是上帝俯视人间种种的平静目光。
  这一夜是寧静的,却也是纷乱的。
  人们的心中各有所想,交错纵横的情思化作一道道绵远的流水,在月光皎白的照耀中,在名为世界的舞台上,一点、一点地,命运的巨轮终被思流推动,轧轧作响。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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