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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成名的小说家 第477节

  谁想一敲就开了。
  “谁啊?”应门而来的是一个老妇人,她年纪应该才50上下,可看起来好像有60多了,头发白得厉害。
  但人收拾得很妥帖,干干净净的,精瘦又麻利的女人。
  简静笑道:“请问是张佩如女士吗?”
  “你社区的?”张佩如的态度不好算,也不算太差。
  简静道:“我可以进去吗?”
  她一个年轻姑娘,张佩如没什么警惕,侧身让她进去。
  简静环顾四周,家居简陋,几乎没什么东西,厨房里只有一个小锅,煮着一把白挂面,烫了两根小青菜。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个作家,专门写犯罪推理故事。”简静想好了借口,“我对一些现实案件也很感兴趣,喜欢调查他们背后的细节和隐情。”
  张佩如皱眉,硬邦邦地说:“那你找错人了。”
  简静笑了笑:“请您听我说完,我对你的案子没有兴趣,但你丈夫牵扯进的连环杀人案,迄今都未有定论吧。”
  停顿半刻,单刀直入,“张女士,我不认为你的丈夫就是凶手。我想调查这起案件。”
  张佩如愣住了。
  她有点防备,有点不敢相信,还有点忌惮:“是吗?”
  简静装出大小姐的样子,矜持地点点头,自说自话:“当然,不会白打扰您的清净,我愿意付一笔报酬。您开个价吧。”
  第394章 信任
  张佩如怀疑地看着简静,打量着她。
  说实话,她不相信这么一个年轻女孩能查出真相,这么个小姑娘,懂什么叫杀人吗?她连鸡都没杀过一只吧。
  但她还是迟疑了,犹豫了。
  十年牢狱,张佩如已经没有任何熟悉的人或朋友,她也清楚,警方不可能再重新调查丈夫的案子。
  虽然季理明的儿子说会查,可她不信他。
  然而自己查,又实在不实际。
  她这次从监狱出来,总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很陌生,周围人用的说的,她一点都听不懂。
  与社会脱节这么久,完全无从下手。
  思来想去,张佩如还是点了点头。
  简静装得很像,马上从挎包中掏出一千块钱:“这是定金,我想请你和我说说当年的事。”
  张佩如深吸口气:“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她走到厨房,倒杯热水递过去。简静接过但不喝,她也看出来了,张佩如不是真的想倒水,只是想稍微准备一下,故而耐心等待。
  略微沉默了一会儿,张佩如才开口:“既然你能打听到我,肯定也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我就说一点——红林绝对没有杀人,我敢拿我的命保证。”
  简静道:“您的理由呢?”
  “他不是这样的人。”张佩如斩钉截铁地说。
  简静摇摇头:“感觉是不作数的,您有证据吗?”
  张佩如看看她,语气不甚友好:“有的话,我早就给警察了。”
  “您别生气。”她不以为意,“那就和我说说你们的事吧。”
  张佩如闭上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我和红林99年初认识,那会儿很多人都下岗了,我也是,就和一个朋友摆地摊做生意。进货的时候认识了他,他在一家维修店里给人修车,手艺不错,慢慢就有人问接不接私活,他想着钱不用交给老板,就心动了,谁知道没多久就被老板发现,辞了他。
  “正好我朋友嫌早起贪黑太辛苦,不干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就说来帮我的忙,一来二去的,我们就好了,年底就结了婚。”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变得柔和。
  简静不由嘀咕,真奇怪,明明张女士其貌不扬,瘦小苍老,可这一刻的神态却如此楚楚动人。
  爱情真的这么神奇吗?
  大概是的。
  张佩如足足停顿了两三分钟,才从曾经的甜蜜中回神,继续道:“02年的时候我怀孕了,可运气不好,宫外孕,做手术又查出来子宫瘤,必须切掉。家里的钱全都砸下去,本来我们想攒钱开个店也泡汤了。
  “刀开得还算顺利,就是医生说我不能劳累。所以02-03年,我一直在家休息,红林出去跑出租。白天跑,晚上就去大排档卖啤酒,晚上跑,白天就去工地搬沙袋,人瘦得就剩一把骨头。姑娘,你说他做到这份上,怎么会为钱杀人呢?”
  简静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06年,他说跑出租挣不了钱,决定跑长途。我们攒的10万块钱,又问亲戚朋友借了点,贷款买了辆车。我向朋友买了二手三轮,平时就在学校附近拉客,本以为日子开始好起来了,谁知道突然……”
  她忽而哽咽,捂住眼睛道,“突然就全完了。我们做错了什么?警察非说红林是凶手,我知道肯定不是,他不是那样的人。”
  简静说:“您的丈夫是这么说的吗?他是冤枉的?”
  “当然。”张佩如反应极大,“他和我说,要是干过这种混蛋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简静问:“你觉得,你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俩都是老实人,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打老婆,平时就听听收音机,啥坏毛病都没有。”张佩如说,“我俩没挣过一分昧良心的钱。04年,他开车载了个老板,落下三万块钱,我们一分没贪,还找了半天的人,给送回去了。”
  她振振有词:“他要图钱,我们干啥不把钱留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说得也有道理。”简静适时释放善意,“说起来,你丈夫有没有仇人?”
  张佩如摇摇头:“我们夫妻从来不和人结仇的,哪有什么仇人。”
  “不对啊,你想,你丈夫偶然碰见,说巧合也过得去,其他都对得上,尤其是鞋码——警察和你说过吧,偏偏是40码的鞋。”
  简静问,“难道你真没怀疑过,有人要推你丈夫当替死鬼?”
  张佩如不吭声了。
  说没想过,肯定是假话。
  十年啊,她什么都想过,谁都怀疑过,就是没有动摇过对丈夫的信任。
  “张女士,你的丈夫已经去世了,要还他清白,你就不能放过任何线索。”简静问,“真的没有这样的人吗?”
  张佩如说:“不,有一个。”
  “他叫贾龙,是红林以前上班的那个出租车公司的经理。本来他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但有一回,被我男人撞见偷偷进老板办公室,从他保险柜里拿钱。红林人老实巴交的,老板对他不错,他心里就过意不去,想把这事捅出去。”
  她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劝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经理官再小,管他也是绰绰有余。可他不听,捅出去了,人是被开了,老板还奖励他五千块钱,但被贾龙记恨上了。”
  简静说:“他报复过你们吗?”
  “肯定啊,砸了红林的车,说什么‘让你多管闲事,下次碰见非得撞死你’,说了不少狠话。”张佩如最怀疑的就是他,“听说后来他过得不太好,有次和朋友喝酒,发狠说要红林好看。当时一块儿喝的还有红林的朋友,偷偷告诉他,让他自己小心点。”
  简静好奇道:“你和警察提过他么?”
  “提过,他们没当回事。”张佩如眼中透出几分愤恨,“别以为我不懂,他们就是想早点交差,又查不出来,只好拿我家红林当替死鬼。”
  她的牙齿咬得咯咯响:“都不是好东西。”
  简静没接话。
  眼下这状况,她说什么都没用,张佩如不会信,唯有找到真凶,才能让一切冤仇归于平静。
  所以,她耐心等张佩如发泄一通,才道:“你还记得1月份都有什么事吗?只要是你丈夫对你提过的,大大小小随便什么都行。”
  2007年的1月发生了那么多事,张佩如想忘记也难。夜深人静时,她时常不由自主地回忆那几天。
  “1月头,他和我说派了一个单子,拉木头到南边。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那年过年早,耽搁在路上又不好了。他说地方不远,半个月就能来回,南边的温度不低,路好开,多挣一笔是一笔,也过个好年。
  “他是14号晚上回的,和我说一切都顺利,货也交了,木头有点受潮,非要扣他五百块钱,也没办法争,只好算了。第二天,他歇了一天,交点电费燃气费什么的,16号就替我去跑三轮。
  “你一看家庭条件就不错,不知道冬天骑三轮最要命,车一开,冷风嗖嗖嗖地往脖子里吹,他心疼我呢。而且,1月学校放学了,不像平时,就周围送送小孩,得跑得远一点。我受不住冷风不敢走远,他就不在乎,什么地方都肯拉。
  “07年,城西的地荒得很,出租车很少,生意还不错。尤其是晚上公交没了,好多人都愿意坐三轮。他早出晚归的,还很高兴的和我说,有客人问能不能包车来回,要是能做下这笔生意,过年前能多挣两百块钱。”
  张佩如抬头,憋回泪意。
  “结果你也知道了,22号,警察就上门了。”
  简静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想想,道:“我需要再去调查一下,有什么问题再和您联系。”
  张佩如却抿住嘴巴,好半天,问:“你真的信红林没杀人?”
  “你相信他没杀人,可什么用都没有。”简静道,“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愿意查。张女士,你还有别的希望吗?”
  张佩如沉默。
  “你不相信警察了,对吧?”她又问。
  张佩如说:“他们根本不在乎。”
  不,有人在乎。
  简静在心里否认,脸上却装得一无所知。
  “容我提醒你一句,翻案需要新证据,你丈夫的案子,如果能找到一点关键的物证,会有非常大的帮助。”她说,“你丈夫有遗物留下来吗?”
  她点头。
  “那你可要好好找找了。”简静说,“也许,希望就在什么不起眼的东西上。”
  这话打动了张佩如。枯瘦的老人重新振作起来:“我会找的。”
  简静留下自己的电话:“有任何你在意的事或者东西,都可以找我。”
  她离开了。
  *
  告别张佩如,简静坐在车里,重新拿起了文件袋里的一页纸。
  这是季理明的笔记,字很潦草,也不是什么日记,更像是一份调查报告。而调查的对象,就是张佩如说的仇人贾龙。
  可见武红林死后,季理明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这个家伙,正儿八经地查了。
  但他的调查结果是:贾龙是42码的鞋,身材高大,07年以诈骗为生,目标都是小有资产的富婆。且他每天晚上都与人喝酒,1月份大多数时候都是如此,不具备作案时间。
  所以,贾龙其实不用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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