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麻烦
当看到慕容勋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林映雪条件反射的就想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可周围避无可避,而且一会进了马场之后,势必还是要和眼前人打照面的,所以她只得生生止住了步伐僵硬地站着,等待着慕容勋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而此时她心里想的居然是,幸好今天她扮了男装,慕容勋不一定能够认出她来。
只是她的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那个好似高不可攀的身影从她身边路过时,却忽然停了下来,“五小姐。”他一贯冷漠得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在她耳边突兀的响了起来。
这一声称呼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僵直了身子,蓦然间只觉体内的血液都好似在此刻凝结成冰。
“五、五殿下。”她极其努力地才让自己以正常的语调从牙缝中挤出了这几个字来。
然慕容勋似乎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映雪的紧张,他转过头来,毫无情感的双眸在她苍白得几近透明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五小姐身体不适?”
林映雪忙摇了摇头,又用指甲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手心处传来的微微痛楚总算是让她找回了些许往日的冷静。
本也只是出于客套的询问,见林映雪摇头,慕容勋便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地踏入了马庄,至于跟在慕容勋身旁的赵匀则是放慢步子对她看了又看,似乎是在疑惑慕容勋是怎么看出林映雪其实是个女儿身的。
不过这个答案,恐怕只有慕容勋自己心里才清楚了。
待慕容勋离开好一会后,林映雪这才完全恢复了过来。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正要继续迈步朝马庄里走去,而这时不远处却忽然有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快步朝着马庄的方向跑了过来,而在那小女孩身后还追赶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看起来应当是小女孩的母亲。
那小女孩扎着可爱的双髻,头上除了两根飘扬的粉色丝带,再也没有其他装饰。至于身上穿的衣服更是最为普通的粗布麻衣,还有足下那双粉色的绣花鞋看起来也已经穿了许久了,鞋头已经磨损得不像样子,而那小女孩的面容更是布满了长途跋涉过后的疲累和风霜。
林映雪蹙了蹙眉,又举目朝远处那个年轻女子望去,只见那女子亦是一副普通平民的装扮,而一般来这马庄骑射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这样一对母子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其中之人的家眷。
果不其然,林映雪才这么想着,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厮就走上前去毫不留情地将想要跑进马庄的小女孩给拦了下来。
“这不是你能玩的地方,到别处玩去!”那两个丝毫没有因为眼前人是个小女孩就放缓了语气。
那小女孩见两个小厮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间止住了脚,仰头有些怯怯地看着在她面上的两个小厮,而就在这时,一直追赶着小女孩的年轻女子也终于走到了跟前。
夏日的午后正是一天里最炎热的时辰,那女子跑得满头是汗,乌黑的发丝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和她两侧的脸颊上,她却连汗水都顾不上擦就连忙上前拉住了那小女孩,又满脸惊惧地跟那两个小厮道歉:“两位爷,对不起,孩子喜欢乱跑,一时没看住,我这就将孩子带走!”
那年轻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就拉着小女孩往一旁走,但还孩子似乎有些不情愿,一直回头朝马庄的方向望着,那双渴望而无辜的纯净双眸看得林映雪心头一软。
只不过她毕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所以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妇人拉着孩子走了。
那年轻夫人身上背着包袱,看样子应当是从外地过来的,难道是过来找人的?林映雪一边心不在焉的思忖着,一边就缓步进了马庄。
今日来马庄里骑马的人竟也有许多,林映雪朝里头扫视了一圈,却没看到赵匀以及慕容勋的身影,想来这两人恐怕早就已经骑马进了林场了。
原本她是想隐藏身份接近赵匀,顺便借此观察一下赵匀的为人以及弱点的,却没想到这第一次靠近就被恰巧同来的慕容勋识破了身份,看来她以后行事也会因此遇到更多的限制。
不过今日既然来了,她也不想就这么巴巴地又跑回林府,所以她干脆也到马厩里挑了匹性子温顺的母马,慢悠悠地围着草地转悠起来。
可林映雪才骑着马转了一圈,头顶就忽然划过一道惊雷,随后林映雪就眼睁睁地看着艳阳高照的天里,瓢泼似的大雨却从头顶上泼洒下来,不到片刻,她就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而就在她骑着马往回赶的时候,身旁却有一道身影如疾风一般掠过,她不由扭头望去,只见方才那个飞快从她身边掠过的人,正是慕容君。
这样的场景从前也出现过,只是那时候他是飞奔到她身边为她送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目不斜视的离去,而且不管当时的他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在当下那个时候里,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到幸福的。
当然,如果没有这个男人最后绝情的那一剑的话,也许她对他的恨意并不会如此深切……想起慕容勋将剑刺入她肚子时那冷漠而绝情的眼神,她的心就是一阵抽痛,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地在她心上轻轻地割着,虽不致命,却让人痛不欲生。
头顶的雨水不知何时竟被隔绝了,她带着迷茫的神情转头望去,只见一个马场的小厮不知何时骑着马来到了她的身旁,正伸着手,努力地将伞往她头上移,而那小厮自己却被暴雨击打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原来她当时以为的爱意,只是一个连陌生人都能给她的善意,而她竟然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伪装出来的‘爱意’就将自己全部的真心交付了出去,可到头来呢?她又得到了什么?
不过是伤心欲绝的一场空罢了。
脸上有冰凉的液体不断滑落,就连林映雪自己也分不清那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没有再理会身旁那个小厮的好意,而是扬起缰绳策马狂奔了出去。
一旁的小厮愣了半晌,最后才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低的咒骂了一声:“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