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节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是如何让骆宇说出这些隐秘的事儿的。不过,看她之前鬼鬼祟祟的模样,还是没有贸贸然就问出来。
  既然是她为他做的事儿,他就需要尊重她的决定。若是她想说出来,纵然不问,也会知道真相的。
  顾惜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瘪了瘪嘴,同样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下一瞬,却见段天谌瞳孔一缩,薄唇也紧紧抿了起来,看着骆宇的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警惕。
  “你也不必担忧太多。此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你只需看着结果了。”顾惜若宽慰的拍拍他的手,浅笑着道,“说起来,骆宇也算是厚道了。在关键时刻,能够将这个消息说出来。否则,你我还不知道要瞎忙到什么时候呢!”
  段天谌心神不在这上面,只胡乱点了点头,想到今日发生的一切,又觉得有些看不清了,“若若,那照你所说,骆宇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关系,而你也答应了他,为何还需要来此一举?”
  他用眼神比划了下骆宇,“可是又有什么原因?”
  眼见瞒不了他,顾惜若也叹了口气,凑过去,从袖子中掏出一张小纸条,恰巧就是当初她呕吐时,青擎拿过来的“紧要事情”。
  段天谌展开一看,手背霎时青筋突起,隐隐有雷霆发怒之势……
  ------题外话------
  本来想今天结束这事儿,直接进入新的一卷的。可是明天要出差,某梧还要准备很多东西,紧赶慢赶,还是只赶到了这里。嗷嗷嗷,要死了,某梧争取在这几天内把这一卷结了,到时进入新的一卷后,很多事情就会明朗起来了。
  ☆、147 毫无关系
  “段某人,你没事吧?”顾惜若时刻注意着段天谌的动静,看到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一颗心也跟着惴惴不安,扯了扯他的袍袖,面露担忧之色。
  眼角余光轻轻他手里的纸条,眸光倏地深邃起来,暗自思忖了片刻,她才小心翼翼道:“段某人,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在接到这张纸条时,我已经想好了最基本的应对之策。纵然这过程中出现了些许的偏差,可我相信,目前这样的局面,应该是最合适的。”
  或许,临时起意的决定,并非最好的,可在当时的处境下,她却认为是最好的。
  若是不出意外,她完全可以从佘煜霖和东梁国朝臣的手中抢下佘映雪,并借此机会达成自己的目的。与此同时,也算是兑现了她对骆宇的承诺,更在充分考虑苍帝的心思下,将苍帝在意的事情一并定了下来。
  如此,也算是一举三得!
  若这都不算是最好的决定,她只能说叹息无奈了。
  听出她言辞中的不确定,段天谌微微一怔,稍加思索,便也清楚此种不确定从何而来。
  心中倍感欣慰之时,他紧绷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下来,不动声色的将那张纸条折好,随之收到袍袖里,笑着宽慰她,“若若,我没事。乍一看到这样的消息,任谁都会觉得惊讶,甚至是无法接受。说起来,这还真是多亏你急中生智,想出了这般巧妙的方法。至于骆宇……”
  他微微侧脸,状若无意的瞥了眼静跪在地的大红身影,深邃如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颇有些漫不经心,“算起来,这也是他的劫数。此间事了,他想要去哪里,就让他去哪里吧。”
  见他没有责怪,顾惜若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也算是对他这句话的应答。
  原本,她也已经打算好了。等此事一了,佘煜霖携东梁国使臣离开苍京,而佘映雪却被留了下来,她就不再理会骆宇的私人事情。可仔细说来,毕竟是关乎段天谌的大事,不经过他的同意,她便私自做出这样的决定,多少都有些顾忌。
  如今看来,却是她多想了。
  意识到这一点,一直盘桓在她心头的担忧和不安立即消散,但见她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紧紧握住身旁之人的手,再不愿意松开。
  段天昊抬头,恰好瞧见他二人互相对视的画面,男的柔情脉脉,女的巧笑嫣然,宛若世间最般配的山水墨画,平静中透着一股难得的温馨,光是看着,都让人心中舒畅平静。
  他袖中的手不由得蜷了蜷,只觉这样明妍而温馨的画面倍觉刺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却也无人能够看出他眼里的落寞。
  苍帝端坐高位,淡淡扫了眼他们,最后视线还是落在骆宇的身上,不怒自威的脸上布满寒霜,“骆宇,你可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骆宇微怔,下意识就看向佘映雪,却接到她满含怨恨的目光,乖乖将视线收了回来,宛若斗败的公鸡,低垂着头,小声回道:“启禀皇上,微臣很清楚,自己刚才在说些什么。”
  正因为清楚,此刻在看到佘映雪如此痛苦的表情时,他心痛如绞。
  对佘映雪的心思,从数年前就开始了。终究是自己喜欢的人,但凡是没有百分之百的必要,他也不会做出这样伤害她的事情。
  局面之所以会僵持到这个地步,除了他的执迷不悟之外,更多的是他太过痴心妄想了。若是早在当初就认清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及早断了这一种念头,并在发生了那件不堪之事后,阻止住她的“胡作非为”,或许事情也还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可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终究是不能重来!
  “既然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想过其中的后果?”苍帝对他的反应略显不满,微微皱眉,冷声叱道,“纵然你对映雪公主心存爱慕,也不该行此猥亵之事,更不该将此事推到谌王的头上。如果朕要追究此间责任,你纵然百死亦难辞其咎。”
  佘煜霖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此刻听到苍帝隐约有避重就轻、欲要将此事推到骆宇身上的嫌疑,心中陡然升腾起一股危机感,很快却又被无穷无尽的怒火所取代,当即冷冷笑道:“苍帝,你这是什么意思?骆宇对七妹妹做了此等天理不容之事,导致她看尽世人白眼,受尽世间屈辱,丢掉了一身清白,难道不该被处以极刑吗?据你方才所言,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想要将他的过错一带而过,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东梁国的公主?今日这事儿,若是不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纵然冒着与苍朝撕破脸皮的风险,本皇子也要向天下人讨一个说法!”
  说到激动处,他竟蹭地站起来,义愤填膺的指着骆宇,态度强硬,竟是前所未有。
  苍帝紧紧皱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当即不客气道:“三皇子,朕已经说得很清楚,一定会给东梁国的诸位一个满意的答复。你如此做派,不觉得太蛮不讲理了么?”
  “是呀是呀,本妃以为,本妃足够蛮不讲理了。可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偏生,这个时候,顾惜若也开始捣乱,如玉般白皙的食指慢慢绕着鬓边垂落的发丝,眸光中光芒斜曳,似乎轻轻易易就能将人的心魂摄住,“三皇子这架势,粗犷无比,竟与街上那些泼妇不相上下啊!哦,对了,眉毛再上挑一点,双手就叉在腰间,肯定就更像了。”
  她仿佛说上了瘾,一瞬间,浑身上下竟像是充满了无限的魔力,说到起劲儿处,双手竟不可自抑的挥舞起来,活脱脱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捣蛋鬼。
  佘煜霖被她这么一抢白,脸上依次划过五彩纷呈的颜色,想要找出最有利的反驳言辞,奈何搜肠刮肚,都没能从良好的皇室教养里搜出丁点的词汇。
  到了最后,竟也只能恨恨的瞪着她。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顾惜若不知道被杀了多少次。
  对于此种情况,偏殿内的其他人并不置可否。以顾惜若这跳脱而古灵精怪的个性,要想捉弄一个人,那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有些话,他们不适合当面说,却可以从顾惜若的嘴中说出来,而且不会引起佘煜霖的猜疑。
  争辩了许久,许是知道辩不过顾惜若那张颠倒黑白是非的嘴,他也及时从中抽身,朝苍帝意思性的拱拱手,口气强硬道:“苍帝,本皇子不欲与你多辩解,可今日却要等出一个结果。若是苍帝还顾念着我东梁国亓云帝的面子,请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出最满意的答复。否则,不止本黄子不会善罢甘休,就是苍朝南部边境的百姓也会颇受影响。其中轻重,想必苍帝是可以理解的吧!”
  话已至此,佘煜霖也大大方方的甩出手中的底牌,等待苍帝的进一步决策。
  他知道,若是再与苍帝绕圈子,这件事儿肯定不会有解决的时候。如此开诚布公,于他们而言,反倒是最好的方式。
  苍帝眼里划过一丝小小的诧异,本以为这个佘煜霖也是个人物,能够在他的“太极拳”下稳坐泰山,看来,他终究是高估了此人的能耐。
  比起他的两个儿子,终究是逊色了好多。转念一想,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他这两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世间能与之相比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唯一能相比的,也就只有东梁国的太子佘煜胥了。
  心神恍惚也不过一瞬间,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骆宇,又看了看默然已久的佘映雪,思忖了会儿,便直截了当道:“三皇子,依朕看来,此事只能私下里解决,却不宜大肆张扬。否则,映雪公主的颜面也并不好看。不如这样吧,朕特意给骆宇一道恩旨,为他和映雪公主赐婚,使得有情人终成眷属,你看如何?”
  如何?
  佘煜霖冷嗤一声,终于看清楚了苍帝的意图。他之前猜想的,并没有错。看来,苍帝根本就在敷衍他们,并不欲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索性,他也没有痴心妄想,此刻听到这样的决断,倒也能够平静应对。
  他冷冷笑了一声,正欲开口反驳,却见眼前一道身影闪过,“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就响在耳畔。他登时看向身侧,却见骆宇的脸颊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巴掌,而佘映雪却还嫌不够,扬起手又扇了一巴掌下去。
  刹那间,骆宇本来妖孽无比的脸庞红肿了起来,隐约还渗透出一丝丝的血丝,可想而知,刚才那两巴掌的力道到底有多大。
  众人都被佘映雪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呆了,幸亏顾惜若反应比较快,当即勒令宫人道:“都愣着干什么?映雪公主情绪失常,还不赶紧将她制住?若是闹出了人命,那还得了?”
  殿内伺候的宫人像是才反应过来,纷纷冲上前,想要将佘映雪制服。
  不想,骆宇却突然大声道:“王妃,请您手下留情。此事,本就是微臣有错在先,如今得了映雪公主这样的惩罚,也算是罪有应得。微臣求您,不要再插手此事了。”
  “骆宇,你……”顾惜若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她了解此事的真相,对骆宇自动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的行为,也持着一种较为复杂而矛盾的态度——既感激他站出来,为段天谌洗清了污垢,又对他此份近乎痴狂的爱恋而心怀可惜。
  说起来,其中最无辜最痛苦的人,莫过于骆宇了。
  他似乎没有什么错,却要承担了那么多本就不属于他的罪责,到头来,也不过是得了一句心酸的话——所爱非人。
  当然,如果这都算是一种错,那……
  她也无可奈何。
  抿了抿唇,她重又看向佘映雪,却觉她发髻微乱,几绺青丝胡乱垂落在鬓边,摇摇摆摆,衬着头上繁复的珠宝头饰,说不出的繁乱压抑。她的情绪有些异常,仿佛陷入了某种偏执之中,刚才的那两巴掌扇得她整个身形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着往后退去,给人一种随时会跌倒不起的错觉。
  生怕她下一秒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顾惜若双手撑着椅子把手欲要起身,却被段天谌阻止。不解回头,却听他淡淡道:“若若,这本是他二人的事儿,你就不要再插手了。你为骆宇做到这个份儿上,也足够了。”
  顾惜若抿了抿唇,又回头去看脸颊红肿的骆宇,不知为何,她竟从中看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痛楚中隐约还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放松,好像恕罪后的如释重负一般。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再去理会他二人的事儿,当即挥退了围上来欲要擒住佘映雪的宫人,安然坐在椅子上。
  见没有人再阻拦,佘映雪也没有了顾忌,再次冲上去,抡起拳头就朝骆宇身上招呼过去。
  她到底是怀有身孕的人,手上的力道也不可能太大,可不知道骆宇发的什么疯,只要拳脚招呼上来,他也不会闪躲,生生挨下了她的恨意。可经过那么拳打脚踢之后,他也显得格外狼狈。
  许久后,她似乎累了,停止了拳打脚踢,低垂下眼睑,双手抚上那隆起的肚子,唇角忽然绽放出一抹近乎凄凉的笑意。
  骆宇怔怔的看着她,顺着她的视线,直直看向那孕育着另一个生命的地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下一瞬,却见她倏地往旁边退去,仿佛他是极脏的东西般,巴不得离他远远的。
  他心中一痛,伸出双手欲要挽留,却在半空中颓然垂下,宛若未开却已枯败的花儿。
  许是感觉不到威胁,佘映雪终于完全展开笑靥,可比之以往的端庄贤淑,此刻的笑容却充满了诸多诡异。
  顾惜若心下一惊,腾地起身,朝她走去,不想,就在这时,佘映雪却突然转过身,眼里划过一抹决绝,冲旁边的雕龙盘柱直直撞了上去。
  “砰——”
  冬阳清冷,透过窗棂,直直洒在地上,映亮那一滩血迹,殷红刺目。
  而久在御龙殿中等候的文武大臣们,却不知此间发生的事儿,事后想要打探消息,却只得到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
  佘映雪与段天谌毫无关系。
  ☆、001 孕妇情绪
  时值寒冬,天气渐冷,入目之处,皆是萧条之景。
  自从那次宫宴后,顾惜若便被段天谌下了死命令,若非情非得已,绝对不能走出谌王府一步。
  知道他爱妻心切,尤其是顾念着肚子里的小家伙,顾惜若也很配合,乖乖扮演起自己的孕妇角色。纵然天塌下来,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坐着,等待着某人给她撑起头顶那即将倾覆而下的一片天。
  在她看来,这简直跟养一头猪没什么两样。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了,猪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天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就吃,连一点最基本的娱乐活动都没有。
  她向来玩心重,自然不甘于此等缠身的安静和寂寞,打着好好商量的旗号,想要跟段天谌提个建议,看看是否能够给她多增加一点寻常的娱乐活动!
  本以为,段天谌会想也不想的点头同意,岂料,还没等她将话说完,段天谌已经将她整个人抱起,轻轻放在藤椅上,又拾起搁置一旁的毯子,动作轻柔的盖在她的身上,颇是苦口婆心道:“若若,我刚跟你说过,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安生静养着,不要动来动去。头三个月,最重要了。”
  顾惜若顿时满头黑线,没好气的捶了下他的胸膛,嗔道:“段某人,我也知道头三个月很重要,可也没你想象得那么紧张啊!再这么静养下去,我就快要成肥猪了!”
  段天谌忍不住好笑,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子,“说什么呢!若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认为,天底下得多出多少肥猪!都是快要做娘亲的人,怎么还这么没大没小?若是顾将军看到了,估计又要狠狠批你一顿了。”
  本是无心之言,可顾惜若听了,抚着肚子的手,顿时停了下来,搁于小腹前,神色凝重,满带担忧。
  段天谌懊恼不已,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这张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一时兴起,竟然在他的小妻子面前提起如此敏感的话题。
  回到苍京后,他也从青擎处了解到了一些近况。先是玉老先生离世,死因不明,随之连顾硚也不见了踪影。据青擎所言,就连在玉老先生的葬礼上,自始至终都没见到顾硚的身影,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可这又怎么可能?
  顾硚已经不是小孩子,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也应该能找寻到蛛丝马迹。
  他无声叹息了下,像是害怕掌心的粗砺划伤她细嫩的肌肤般,他仅仅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双小手,声音低缓而柔和,仿佛来自遥远星河里的呢喃细语,伴随着灯影桨声,自有一股山水田园的古韵之气,无端让人感觉到心绪平静。
  “若若,你也别太担心了。顾将军定不会有事儿的。”想到自己逞口舌之快,却使她陷入如此沮丧的情绪,段天谌颇为头疼,握起她的小手,紧紧贴在自己的面颊上,柔声安慰,“何况,我已经让人去寻找顾将军了。若是有什么消息,定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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