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宗梓看着停在小区门口的救护车鸣笛开走,这才慢慢走进楼道里。
他买了新鲜的青菜和香菇,上楼进了厨房。
谈近雪以前煲粥,用的都是老旧的高压锅,虽然喷气的时候架势格外吓人,粥却熟得又快又好,大米粒粒开花,烂熟之后米香充裕,即使只是白粥,都让人忍不住想多喝几口。
宗梓还不会处理那些复杂的食材,于是只切了青菜和香菇,等粥从高压锅里盛出来,加入其中,又放进砂锅里煲了一会儿,米粥的清香里融入了蔬菜和菌子的味道,浓稠香糯,咸淡适中。
他满意地吃了一勺,将粥装进保温桶里。
失去咀嚼反应的谈近雪完全靠输入营养液维持生命,但宗梓仍然锲而不舍,就仿佛那饭菜的香气真的能将他从昏迷之中唤醒。
医院加护病房。
宗梓似笑非笑地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个人,“贺华没事给你们做了吗?”
十分钟后贺华得着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青年脸颊上几块淤青,有些气喘地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手中将一只保温桶护得严实。
贺华心中倒是出了一口郁气,面上仍是平静如水。
“让宗先生进去。”
宗梓抱着他的保温桶进了病房。贺华在玻璃门外眯起眼睛。
谈近雪整个人都陷在雪白的病床里,显得更削瘦了些。宗梓凑过去,呼吸吹在谈近雪脸上,他看见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乎在一瞬间产生醒来的幻觉。
心脏失速,几秒种后,又在失望中回归正常的跳动。
宗梓低声说:“我打不过他们。”他声音里含着点小奶狗似的委屈,像是在告状,“我手被他们掰了一下,脸也青了。稿子都没法画啦!”
他一点也不觉得对着昏迷中的谈近雪告状是件丢人的事情。
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
宗梓伸手拨弄着谈近雪额前的碎发,絮絮道:“我都这么疼了,你还不醒吗?”
他的手指滑过谈近雪的眼尾。
“就当是我求你了,还不行么?”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自言自语,也并不期待什么,说完,便站起身去打开了一边的保温桶。
香气还在。
但粥已经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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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谈近雪被囚禁的第三天。
天光渐亮,床上的人睁开眼睛,黑色瞳仁中却没有半分睡意。
宗梓从门外走进来,手中是盛好的粥和小菜。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最近都从外面买现成的食物回来。
上一回夹生的粥水让他胃疼了整整一天,还挨了一针,让宗梓充分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使是被自己困住,谈近雪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吃早饭啦。”他用欢快得可以的声音说。
谈近雪从宗梓手中接过餐盘,仍然是一言不发。宗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撑着下巴看他姿态优雅地用早餐。
无论是什么境地里,什么情绪下,他都能如此平静得赏心悦目。
如同戴着一层精致华丽的假面孔。
撕碎它……
这个念头在心中蛰伏已久,突然升起,便就此盘桓不去。
宗梓下意识地舔舔嘴唇。
晨间的阳光太蓬勃,碎金似的洒在那人脸上。他的睫毛很长,小扇子一样,垂眸时在鼻翼两侧落下一点点好看的阴影。
谈近雪喝完粥,简单用了几口小菜,便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站起身背对了宗梓换起衣服。他此刻身上穿着的是丝质睡袍,光滑的衣料摩挲过人细白的皮肤,没有半丝声响。
宗梓瞳孔缩了一下。
他最近瘦了很多。
便是从后面瞧着,那肩膀都单薄了不少。
他微微俯下身去,拿起一旁纯棉的居家t恤,套上身。肩胛像要振翅的天鹅。
宗梓突然之间口干舌燥。
第111章
chapter 111
宗梓最终也没等到他的道别。
到谈近雪的生命体征完全消失,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宗梓坐在病房外面, 把今天份的青菜瘦肉粥一口一口喝完了。粥是滚烫的, 他生怕冷掉的粥少了香气, 保温措施做得极好。
口中烫得起了水泡, 粥水混着鲜血咽下喉咙。
你讨厌我,连再见也不想说。
没关系,我不怪你。
抢救只进行了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医生都已尽力, 回天乏术。谈近雪没有亲人,抢救室外只有贺华和方艾, 男人面无表情,手却在抖, 女孩压抑着哭声, 泪落如雨。
他们都已经知道结局了。
谁也没去看坐在一旁, 抱着保温桶喝粥的宗梓。
抢救室上方的灯灭了,医生走出门来摇头时,方艾靠着墙滑坐下去, 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
贺华嘴唇瓮动,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宗梓把保温桶仔仔细细地装回棉质保温套里,这才站起身, 迎着医生的目光走过去。
“我帮他穿衣服。”
他张嘴说话的时候,一行鲜血顺着唇角留下来,牙齿上全是殷红血渍, 明明一张带有稚气的娃娃脸,此刻诡异狰狞,让人不敢直视。
这可怕的面容里,更吓人的是摧山填海一样的悲恸。
他的世界已经毁灭了。
纵使大夫见惯了这样的生离死别,却还是别过眼睛不忍去看。
抢救无效的病人,通常都不会太好看。病人的遗体会由家人亲属亲自穿衣。
贺华脚步往前轻轻地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止住。他看着宗梓走进那扇门里,往日里笔挺的肩背显出两分颓唐。
他很了解谈近雪,所以知道,这个时候,那人想要谁出现。
宗梓给谈近雪穿好衣裳,笑了一下。抢救台很高,他单膝跪下之后刚好可以看到那人的手垂落在面前。
他的手依然纤长白皙,尚且柔软,只是比往常缺了温度。
宗梓忽然叹了口气。他低声说:“谈近雪,我胃疼。”
以往,他用这法子换谈近雪为自己跑前跑后,无微不至。以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的手太凉,不能帮他捂着了。
宗梓把头抵在冰冷的抢救抬边沿上,过了一会儿,才抬起脸来。他眼尾分明已经红了,面上却还是笑着。
青年轻轻地,温柔地,在已经死去的人手上落下一吻。
他温热的唇瓣触到谈近雪的指节,像美梦惊破,像天地崩毁。
一切悲恸欲绝,一切切肤之痛,全在一吻之中。
宗梓亲完了,脸上再无悲伤的神色。他掏啊掏,从衣袋中掏出一只小盒子。
依然是简单大气的黑色天鹅绒盒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比他送手表的那只盒子小了两圈。里面是红色的衬垫。
上面是一枚戒指。
他认真地将银色的戒圈套上谈近雪无名指。
“既然你不要道别,那我们……就这样纠缠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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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泽总裁的葬礼上名流如云。几乎半个上流社会的人悉数出席,不管私底下有多少诡谲心思蠢蠢欲动,商界精英的陨落还是换来了众人的惋惜。
就在外界普遍认为诚泽即将面临风雨飘摇的困境之际,诚泽董事会以震惊的速度决定了新任执行总裁。
一手创建诚泽的谈近雪在遗嘱中将股份悉数转赠前任第一秘书贺华。
现在的诚泽新任总裁。
而这位年轻的总裁一上任,便着力推进与光汇的合作,诚泽的业务触角终于伸向被老牌珠宝企业垄断的欧洲。一时间贺华如同空中飞人,来往于几片大陆之间,而诚泽的声名,也随着他的奔波愈渐响亮。
诚泽最著名的设计师宗梓再次包揽三项国际比赛金奖,诚泽的产品顿时被国内权|贵趋之若鹜,奠定了未来高奢路线的基础。
设计新人方艾崭露头角,以26岁的年纪从宗梓手中接过了诚泽首席设计师的头衔。
此后十年,诚泽再上台阶。这一股新锐的力量从不容小觑,一跃成为国际珠宝大鳄,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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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饭馆的电视机上播放着晚间新闻,年轻的女设计师在国际大赛上折桂,自信而明媚的笑容占满了屏幕。这位诚泽的首席设计师方小姐,打破了一项国际赛事最年轻的金奖获得者的记录,眼下已经是瑰宝级别的设计师了。
两个吃面的食客议论着——
“这丫头,真厉害啊!三十岁还没到呢,就得了一这么大的奖!”
“嘿,那可不是么!你没听说,被她破了纪录的那个金奖得主以前也是诚泽的设计师,那当年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据说诚泽能有今天,少不了他的那些设计!”
“诶,那现在诚泽怎么是这个姑娘当家了?那人呢?”
“谁知道,年纪轻轻的,也不该是退休的时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