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李铮一愣，他还没说完呢。
“凌晨两点，我们离开。”身后一直默默听着的梁哲，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李铮诧异地看向一脸严肃的梁哲。
“我安排好了飞机，飞机凌晨两点准时到达十公里外的废旧飞机场。我们离开。”他顿了一下，“你放心，留在这里的多曼人不会阻止的。”
换句话说，会阻止这件事的多曼人，比如那位多曼将军，梁氏已经在背后使力让其离开了。
李铮张大了嘴巴，他听说过财阀在非洲的影响力，甚至欧美很多老牌家族有着左右非洲国家政局的能力，但当梁哲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咋舌。
你是个学者，不能被外物动摇了本心。李铮在心底大义凛然地劝慰了自己两句，干咳两声，开口道：“阿哲，我若是现在离开，这辈子就无颜在学术圈里立足了。你放心，我自有打算的。”
“颜面？颜面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我知道你了不起，你是天才。但人的命只有一次，我不准你拿生命去做赌注！”这是梁哲第一次对李铮发火，他的手紧紧抓住窗边的扶栏，下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面上带上了从未有过的认真。
李铮怔住了，他看着梁哲愤怒的面庞，心下涌起一股暖意，他上前拍拍梁哲的肩膀，“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又是这句话！梁哲的指甲深深掐入了自己的手掌。
“就算你研制药物已经有了方向，那回香江不行吗？至于实验对象的问题，我自然会帮你搞定。”梁哲怒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李铮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
梁哲说得对，若是有实验对象，那回香江确实是个更好的选择。那里有更齐全专业的设备，还有李铮实验室的一众研究员们。
只要药物能成功面世，是不是在多曼研制出来的，根本不会对李铮的名声有任何影响。
然而李铮却从来没想过这个选择。比起在香江现代化实验室，在设备简陋条件艰苦的战争前线研制出惠及一国百姓的药物更具有传奇性，不是吗？
他能对财富、权势不屑一顾，但是名声……
李铮默默拨弄着手腕不说话，“传奇”这两个字，实在是太具有诱惑性了。
“凌晨两点，我在飞机场等你。”梁哲沙哑着喉咙说道，他紧紧盯着李铮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一点什么来，却最终失败了。
梁哲沉默地转身离开，留下李铮一个人静静站在窗边。
对于遏制多克病毒的药物，李铮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也是，李铮来多曼不过一星期，若是他在一星期里就能研制出遏制病毒的药物，那多曼人民就不会遭受病毒近百年的折磨。
当然，李铮也不是疯子。他敢开口立下三个月的军令状，自然有自己的底气在。
他上辈子曾研制过一种化疗药，低毒性和对癌细胞的高敏感性，一面世就大受欢迎。但那时候，他研制出这款化疗药花费了整整六年，六年里他尝试了无数种组合。这其中一种，在这里就用得上。
这种化学药物毒性非常高，但同时药力非常霸道，而且对多种病毒都是高敏感性。李铮仔细观察过多克病毒的繁衍及表现方式，如果没有意外，这款化学药物对其是有用的。
“肯特，有兴趣合作一次吗？”李铮笑着对肯特说道。
刚对默沙东工作人员吼了一通的肯特挂下电话，他对着李铮无奈地摊了摊手。
“还能怎么办呢？看上帝会不会怜悯我们这两个伟大的科学家，让奇迹在我们手下诞生吧。不过我事先声明，你们华国人有一句话，术业有专攻。我向来研究的都是抗生素，对病毒学没什么太深的接触。”
“所以，我觉得我大概能做一个优秀的助手？”肯特.布莱尔“严肃”地说道。
李铮……
两人匆匆吃了午饭，立马进了实验室。
临时医院附近还有多曼士兵和曼卡多的镇民，但是他们都知道李铮先生在研制遏制多克病毒的药物，需要安静。所以一个个都十分安静，会吵闹的孩子也一大早就被父母赶到了远处。
实验室里无日夜，白炽灯照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李铮一只手拿着药剂，一只手飞快在白纸上记录。
生物柜里的小白鼠已经死了好几个，两人却难以分出一丝心思去处理。在这种时候，这两位生物圈的大牛们终于意识到了实验室里打杂的实验狗的好处。
布莱尔看看全神贯注的李铮，再看看一片狼藉的实验台，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上去收拾。一边处理小白鼠的尸体，肯特一边心里想着，等他回去，他一定给实验室里那些小崽子加薪！
墙上的时针已经慢慢接近1的位置，梁哲站在医院楼下，抬头望着二楼唯一一间还亮着灯的房间。
“梁先生，多曼空军已经放行了，直升机将在一个小时后到达。”
“嗯。”梁哲低声应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位梁氏工作人员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小心翼翼地问：“那李先生这里……”
提到李铮，梁哲的面上流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委屈，他嘴角下垂了两度，随即冷冷看了多话的下属一眼。
梁氏工作人员立即噤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工作人员不停看自己手表上的时间，再看看一动不动犹如雕塑一般的梁哲，这回汗是真下来了。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他实在忍不住再次开口道：“梁先生，时间到了。”
梁哲这回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一个，抿着嘴抬头看着窗户不说话。
哎呦喂，我的大老板啊，您不是石头是人啊，您上去叫一声咋了！工作人员恨不得推着梁哲上去找人。
那直升机在废旧机场停了一会，见梁哲久久没有出现，也联系不上梁氏的人，竟径直飞到了临时医院的上空。
那巨大的螺旋桨声音，以及在地射灯下清晰可见的梁氏的logo，让底下的多曼军及镇民一阵慌乱。
“敌袭？是不是敌袭？”
“长官指令，不准攻击。”
这么大的骚乱，李铮自然不会不知道。
直升机？他愣了一下，想起梁哲白天的话，不由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居然已经两点多了吗？
他摘下手套，快速向二楼某房间跑去。
到了房间门口，李铮反而停下了，这……他该怎么说？
就在他犹豫之际，房间门猛地被打开，“你在找我？”梁哲穿着睡袍，黑着一张脸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你没走？”李铮讷讷地开口道。
梁哲嘴巴一瘪，“你不走，我怎么走。”这回面上的委屈却是十分明显了。
直升机的螺旋桨声音慢慢远去，李铮心脏好似被一阵阵温暖的海浪冲击。
“好了，乖。我发誓我有把握不会死的。”
另一边，直升机上的梁氏工作人员到现在还是一脸懵逼，怎么就成他上了直升机了？
他可是清楚明白的知道，梁氏为了这直升机能顺利降落在多曼机场上，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这……这钱，不会算在他头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梁哲：我委屈……
李铮：我知道。
梁哲：那你……不安慰我。
李铮：乖（摸头杀）
第118章
“一只没剩, 测试得出，一只20g的小白鼠最高药物耐受量是0.08g。据此推算, 一个50kg的成人，最高药物耐受量为200g。当然这只是试验推算数据, 单凭小白鼠显然不能得出准确的实验结论。”
李铮接过肯特递过来的实验记录本, 快速浏览了一遍。
实验的进展还算顺利, “紫丙杉”被成功复制了出来, 然而紫丙杉的药物毒性比李铮记忆中还要高得多。
0.08克的药物，即使经过大量生理盐水稀释，还是让小白鼠出现了剧烈的抽搐、呕吐、皮毛掉落等反应。
五十只小白鼠无一例外，都丧失了基本活动能力。不过令人振奋的是, 经过紫丙杉治疗后的小白鼠血样内，确实没有了活跃的多克病毒。
“真实神奇, 忽略其糟糕的生命体征数据, 紫丙杉确实做到了灭杀病毒。”肯特看着血样结果，不由啧啧称奇。
然而李铮的面上却没有一丝轻松的神色。
“按照这样的数据，药物使用到人身上，十个病人都不一定能活五个。活下来的五个也会有一段很长的恢复期, 甚至有些后遗症将是终身的。”
李铮不由想到了他们刚来多曼时在边境救下的那个男孩以及那个黑人大汉冷漠的话语, 失去劳动力、需要长期调养的人在非洲是活不长的。
“通知多曼军方，我需要十只品种一样体重相近的猫。”猫的反射机能与人近似, 循环、神经系统发达，最适合用来观察药物反应。
那位多曼将军在直升机事件后的第二日就赶了回来，他让人将医院围得严严实实, 美其名曰为李铮创造良好的实验环境，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变相软禁。
不过对于实验事项，他还是十分配合的，不过两个小时，三四辆皮卡就停在了临时医院的楼下。
十几个多曼士兵小心翼翼地从卡车后面搬下十几个笼子来，肯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群士兵将笼子里的动物搬到实验室后面的空地上。
“这这这……是猫？”
只见笼子里的生物体长100厘米左右，浑身呈沙黄色，上面布满黑色斑点，远看就像个小型的猎豹。
这是猫？众人面面相觑。
“李先生，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十只符合您要求的猫。这是我们守军在边境处截获的，我看它们长得和猫差不多，应该也是猫科动物，不知道能不能用。”
薮猫？
李铮在笼子被搬下卡车的一刹那，就认出了这后世鼎鼎有名的珍稀动物，因美丽的皮毛被偷猎过度从而列入《濒临绝种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
一个宠物薮猫的价格多少来着？20万？
“麻烦了，可以用。”李铮有些头疼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在那位多曼士兵略带紧张的眼神中，给了肯定的答案。
“测试生命体征，如果没问题，开始第二轮实验吧。”李铮说道。
*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比如由周思甜主演的武侠片被引进内地，其荧屏形象被许多年轻男子奉为女神；又比如1984年5月的香江驻军事件，让全世界看到了华国收回香江的决心。
再比如李铮为首的联合国医疗支援小组被围困多曼，全球生物制药学界联合起来，向华盛顿和联合国大厦施压，使全世界人民的目光都落在了这片非洲大地上。
这一日，医院周围的警力增加了整整两倍，两种穿着不同制式军装的军人们各占了医院的一边。
“真没想到我们还有坐在一起和平交流的机会。”这位军官的服饰一看就知道不是政府这边的。
“我们从未主动挑起战争。”黑人将军冷冷地看向自己的对手。
没错，这两方就是多曼政府和反对派。
多克病是一个民族的疾病，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多曼人之间哪怕有最大的仇恨、分歧都要先放一边。
约莫早晨九点左右，一辆辆挂着联合国驻军旗的大巴车停在临时医院前，无数记者扛着长枪短炮从大巴上下来。
那位多曼将军的面上有些难看，他知道这回，无论李铮有没有按承诺研制出治疗多克病的药物，他都留不下这位李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