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高风跟在他身后。李忠书房里的东西并不是很多,此刻地上很乱,随意扔着些笔、墨、纸、砚、字画、瓷器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夫人在韩司恩进去后,自己心中一紧,也跟着进去了。
  她想,自家老爷书房放置些秘密东西的地方是有机关的,找不到开启机关的正确方式,是找不到的,而怎么开启机关也就自家人知道。
  只是她刚刚这般自信满满的想着,只见正在四处晃悠的韩司恩,没有注意自己的脚下,被一个茶器绊了下。
  不经意的碰到了书桌一角,韩司恩踉跄了下,为了不撞上去,他顺势往前走了两步避开危险物,而身体由于惯性直直的朝书架上撞去。
  在李夫人看来,韩司恩大概是为了避免自己受伤,双手找东西抵挡,因此右手摁在了书架正中央,左手摁在了正中央位置偏左的下一格。
  李夫人瞬间瞪大了眼睛,但是事情仍然脱离了她的控制,只见在众目睽睽之下,韩司恩双手所摁之处,突然凹陷了进去。
  韩司恩愣了下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那书架突然响了下,从中间打开,露出里面的通道。
  韩司恩惊奇的看着这通道。
  这时,高风忙上前一步道:“世子,刚才这里末将等人已经搜查过了,也都仔细检查过,但是并没有找到通道,想必是需要双手同时操作才能打开的。”
  韩司恩笑着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丝,他看了眼李夫人道:“倒是巧合的很,不知道这算不算所谓的举头三尺有神明,但看苍天饶过谁。”
  李夫人听这话听的双腿一软,但她仍保持着脸上的平静。
  韩司恩收回目光,他走上前推开那书架,第一个走进这通道中去了。
  这通道不长,两边有灯火在燃烧照明,在通道最深处就是个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和外面书房一模一样,只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堆放着许多箱子,地上还堆放着用黄金打造的各种物器。
  高风等人把这些箱子全部打开,有一箱子全部是银票,一箱子怕是连皇家都少见的珍玩,有一箱子金子,一箱子字画,一箱子珠宝和半箱子折扇,剩余其他的箱子里都是满满的银子。
  韩司恩翻来那些银票,看到日期都是最近一年的,他把箱子合上,看着高风道:“把东西都搬出去吧。”
  高风心情极好的应下,不管怎么说,这次他们这群人是立功了。
  高风等人在搬东西时,韩司恩在这个房间四处打量了一番,摸摸索索的,在一处挂着字画被凿了一个方形洞里,看到了几封信件在里面。
  他随手打开看了看,这信件是和一位皇子的联系。不过李忠还算小心,里面并没有提及这位皇子的名字,也没有说起什么犯忌讳的事。
  韩司恩把信件合上,收拾了一番把带出密室。
  然后他看着李夫人笑道:“怕是要委屈李夫人了。”
  而此刻宫内更是不平静。
  元宝和石蕊入宫时,皇帝还在上朝。
  石蕊虽然贵为郡主,但也不能直接闯入大殿的,元宝便前去通禀去了。
  朝堂之上,皇帝正在训斥户部尚书,元宝脸色焦急的匆匆走进去,文武百官看到突然出现,没病没灾的元宝,心里各种想法。
  元宝看着皇帝,张了张嘴没敢说话。
  皇帝正值不耐烦,便竖着眼睛,生气道:“不是让你和韩司恩去查案了吗?你这吞吞吐吐做什么?韩司恩他人呢?”
  元宝一看皇帝有把怒火往自己身上撒的趋势,心一横,跪下道:“皇上恕罪,老奴奉命和韩世子一起去李钰连同户部尚书李忠收取贿赂一事,但韩世子到了李府,一不审讯,二不查案,而是直接把李家给抄了。”
  “你说什么?”皇帝震惊了。
  站在那里的李忠听了这话,眼一黑,晕了。
  第29章
  元宝的话让朝堂为之一静,李忠当场晕倒又让这静默的朝堂热闹起来。不管平日里是对头还是友人,此时对李忠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关心。在这些人中,韩卓的脸色最难看,他脸上的震惊和怒意几乎都没办法用平日子的和善掩盖了。
  有那么些个武将在边关呆久了,时常会受个伤什么的,倒是知道一些急救的措施。看到这种情况便上前狠狠的用手掐住李忠的人中,这一掐倒是把人给掐醒了。
  李忠这是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头晕眼花,但他心里一直吊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晕倒了,要不然就错过了最佳的诉哭时机。所以他晕倒的很快,醒来的也很快。
  李忠醒来后,就跪在地上,爬到离皇帝最近的位置,一脸正色的痛哭流涕道:“皇上,老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这些年老臣虽然不敢称事事办理的妥当,但也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有一丝掉以轻心。若有人状告老臣贪污受贿,老臣愿意接受皇上、大理寺的审查,以证老臣之清白。但韩世子,一无功名,二无圣旨,怎可随意抄家?韩世子这不但是对老臣的侮辱,更是枉顾圣意,对皇上不敬。老臣身为一介读书之人,虽然年老,但作为读书之人的志气还在,老臣宁死也不接受韩世子这般侮辱。”
  李忠跪在地上字字啼血,引起了朝堂众臣子的共鸣。韩卓走出臣列,跪在地上沉痛的说道:“臣教子无方,犬子无圣旨,肆意妄为,如此这般,日后人人学之,视皇上之命如同无物,此乃大患。请皇上下旨责罚,臣,绝不姑息。”
  韩卓这话倒是直接把韩司恩推上了绝路,韩司恩查不到李忠贪污,肯定是没办法交代了,如果查到了,那韩卓这顶帽子就扣的高了,那从此是不是人人查案都可以直接先抄家?人人都这样,那这个国家,这个朝堂是不是就乱了。
  有御史听了韩卓这话,也忙跪下分析韩司恩此举带来的隐患,道:“皇上,韩国公府所言甚是,即便是李大人真的贪污受贿,也需皇上下旨查证,再做判定。如韩世子这般自作主张,实在是没把皇上放在眼里,更没有把国法放在眼中。”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吵闹的朝堂,脸上还带着震惊的表情,这时听了众朝臣的声音,似乎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人说的自然在理,韩司恩此举的确是隐患。
  皇帝想罢,猛然站起身,先是问李忠需不需要请御医,被李忠含泪断然拒绝后,皇帝怒视着元宝一字一句道:“立刻滚去把韩司恩给朕叫回来。”
  元宝忙应下,准备起身时,突然想到了石蕊,又跪下小声道:“万岁爷,安郡主还在殿门外候着呢。”
  皇帝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让她进来。”
  元宝这才悄悄的吐了口气,站起身,走出殿外让石蕊进殿。
  石蕊进了大殿,就跪在地上大哭,诉说着韩司恩如何无礼狂妄,如何蔑视皇家威严,要求皇上给她和李家做主。
  皇上听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双手紧握看的出,如果韩司恩在他眼前,他能当场把人给弄死了。
  而高风就是在这种情境下,回来复命的。
  正在气头上的皇帝一听通报说高风回来了,立刻开口让他滚进来。
  高风这时心里还难以控制有些美滋滋的,他只是个普通禁军,背景不深,很不起眼,也没想过能立多大的功劳。这次能跟着韩司恩立功,也实属庆幸。
  高风进殿之后,看到朝堂上混乱一片,石蕊和李忠一直在哭,其他人都唉声叹气的,知道这是石蕊前来告状引起的,并未多想。
  只是高风刚刚跪在地上,还没等把所见所闻禀告出来,就听头顶上皇帝怒声道:“朕是让你协助韩司恩调查李家贪污受贿一事?什么时候让你们抄家了?韩司恩他人呢?”说罢这话,皇帝的手在龙椅上狠狠的拍了拍。
  高风听到皇帝突如其来的训斥,心里咯噔一声,收起心中的美意,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回、回皇上,韩世子在李家搜查出了巨额银两,数目实在是太大。因人手不够,不能把所有银两都立刻带回朝堂,韩世子命微臣先行回宫,向皇上禀明,请皇上派兵前去拉银子。韩世子现在在李家守着,说是以免有人趁机作乱。”
  高风说完,朝堂上寂静一片,如同到了坟墓之地,气氛非常压抑。
  高风跪在地上低着头,感受着这股冷风,总觉得自己脑门上的冷汗都出来了。他心里有些恼怒韩司恩,也暗恨自己存不住气,韩司恩说什么让自己先回来向皇帝请功,看看现在这情况,这哪像是请功,倒像是要上断头台。
  许久后,高风听到了皇帝有些不相信,似乎还带了一丝迷茫疑惑式的反问:“你是说韩司恩在李府搜查出了脏银?数额还巨大?需要朕再次派兵去拉?”
  高风弄不清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好一五一十的把韩司恩发现密室的经过说出来,又大致说了密室里银两的数量,最后迟疑的总结了下,道:“据韩世子说,那些银子银票加起来差不多也有几百万两,更不用说那些稀世珍宝了。”
  在高风说道韩司恩机缘巧合发现密室开关时的搞笑情景,朝堂上没一个人敢笑出声。李忠看着皇帝阴沉能滴水的脸,浑身颤抖,连哭都没敢在哭出声。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打造出的机关,竟然会被人以这种方式这样给破解了。想到那密室里银两的数量,想到自己要承受的皇帝怒气,李忠恨自己为什么刚才要醒来,还不如直接就那么死了呢。
  “几百万两?”皇帝轻声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还是带着反问,似乎很难理解这几个字的含义,他在问自己,又似乎在问高风。
  高风已经把看到的想到的都说出来,肚子里实在没货了,只能干巴巴的看着地面,吐不出一个字了。
  然后皇帝笑出声了,高风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笑声笑的头皮发麻,他跪在地上弄不清皇帝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总感觉今天自己的人头有点危险的样子。
  高风弄不清楚皇帝此刻的心思,李忠这个老狐狸弄得清,李忠拖着自己想要瘫软的身体,慌忙往前爬了两步,不停的朝皇帝磕头,这次他是真的哭了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皇上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李忠,森然道:“林爱卿家中有几百万两银子?抵得上朕国库中的一半了?这就是爱卿对朕的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宁死不受侮辱?”皇帝说道最后,又冷呵了两声,然后他看着高风道:“高风听旨,速带五百禁卫军前往李家,把那些银子都给朕拉回来,让各位爱卿都看看。李家所有人收监,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让韩司恩立刻回宫。”
  高风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落了下来,他忙道:“微臣领旨。”然后站起身转身离开了,他觉得自己腿都有些发麻了。
  韩司恩从李家回宫复命时,带了几箱子比较打眼的财物,例如那些珍宝,那一箱子银票,一箱子银子,那半箱子皇帝都不一定见过的折扇,还有刚刚被禁卫从百花楼抓起来的李钰。
  李钰被禁军丢在朝堂时,衣衫不整,满身酒味,胭脂从脸覆盖到脖子,还混合浓浓的水粉味。他看着众人,似乎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看到李钰这模样,满脸嫌弃,还没开口说话,跪在地上的石蕊看到李钰这般模样,心里怒火交加。然后便跳起来对李钰拳打脚踢去了,一边打一边怒骂李钰不知廉耻,李钰不敢还手,只嗷嗷的躲着,被石蕊狠狠揍了几拳,最后藏在了老御史身后,死活不出来了。
  皇帝看石蕊根本没有把朝堂放在眼里,便怒斥道:“放肆,身为郡主,没有一点郡主的风范,当朝堂是你家后院吗?”
  石蕊第一次看到皇帝对她这般冷眼,心里一抖,不敢在打李钰了,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皇帝看向韩司恩,又看了看他身边摆放的那些东西,道:“韩司恩,你可知罪?”
  韩司恩恭敬的说:“微臣知罪,微臣未经皇上允许,私自搜查李府,实乃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乃是死罪,你可知?你这般胆大妄为,如果所有人都像你学习,那以后朕这个皇帝说的话,是不是就等于白说了?”皇帝现在对韩司恩是又生气又恼怒,更多还是心塞。
  他倒要看看,韩司恩怎么把这大逆不道之罪给躲过去。
  韩司恩对皇帝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非常平静,他看着皇帝道:“微臣知道此乃死罪,但微臣搜查李府,一不公报私仇,随意处置李府之人,二微臣已经想好了,如果此次搜查没有结果,那微臣愿以项上人头向李家赔罪,微臣是拿着脑袋做这件事,微臣不怕死,像微臣这样的人没几个,所以微臣给后人带去的影响有限。再者,微臣也知,即便是真的抄了李家,抄出了罪证,皇上宽宏大量,这也只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韩司恩坦然的把自己的罪过分析了一遍,朝堂上倒是寂静下来了。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面色坦然,不畏生死的韩司恩,然后看向韩卓道:“韩爱卿,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韩世子?”
  韩卓沉默了下,哀声道:“鞭笞一百,臣亲自动手。”
  “微臣不同意。”韩卓话音一落,韩司恩想也没想的反驳道。
  第30章
  韩司恩毫不犹豫反驳的话一出,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扬了扬眉,拖着个长长的音调,哦了一声,饶有兴趣道:“你说你不同意?”
  跪在地上的韩卓立刻怒视韩司恩道:“放肆,皇上面前,还敢如此嚣张,还不快快认罪。”
  韩司恩没有看韩卓,更没有回答他的话,他看着皇帝直言不讳道:“皇上,罪微臣刚才已经认了,也愿意接受皇上任何处罚,但是韩国公说要亲自处罚,这微臣不同意。他毕竟是微臣的亲生父亲,由他负责刑罚,有些不公平。”
  “不公平?”皇帝又反问了下。
  韩司恩一点面子都没有给韩卓留下,他平静且道:缓慢的叙述道“是的,就是不公平。韩国公如果动手太轻,别人会说他这是顾忌父子之情,故意这么做。但微臣觉得韩国公不会这样,他肯定会为了平息皇上的怒气,故意下重手,那微臣这病弱的身体,肯定经不起那一百鞭,那事后不死也得重伤残废。那以后微臣还怎么为皇上办事?所以微臣觉得不公平,韩国公有私心。”
  韩卓跪在地上,这时他心里真有些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自己会留韩司恩一命。有谁家儿子敢在朝堂之上这么反驳自己的父亲?
  “你以后还想为朕办事?还打算无旨去抄家?”皇帝听了这话则是没好气的回了句,但熟知他脾气秉性的人都知道皇帝这是气消了。
  韩司恩只做不知,道:“微臣用脑袋担保,抄出了东西。”皇帝本来不那么生气了,听到韩司恩这么死不悔改的来了一句,正想站起身把人劈头盖脸的骂一顿,高风回来复命了。
  皇帝想骂人的话被打断,对着高风的态度便没有那么和善了,高风心惊胆颤的把银子从李家拉回宫里的事回了。
  银子因为数额巨大,现在都在大殿外摆放着呢。
  皇帝一听银子到了,心情有些复杂,既高兴又有些羞恼,他站起身瞪了韩司恩一眼,然后看着文武百官冷哼一声,道:“银子既然到了,那各位爱卿就随朕去见识见识,李尚书李爱卿对朕天地可鉴的忠心。”
  文武百官此刻没人敢反驳皇帝的话,众人包括腿软的李忠都被人扶着朝大殿外走出。
  只见空荡荡的门前,现在摆放着无数的箱子,高风这次倒是激灵起来了,他命人把所有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差点亮瞎众朝臣的双眼。
  皇帝随手拿了一块锭银子放在手上,沉甸甸的,他细细的看了看那银子,然后猛然扔回了箱子里,打乱了那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银子,有锭银子还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皇帝道:“户部,你来估摸估摸这些银子比起大周库房里的现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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