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绒球怎么了?”刘珍儿估量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然这些人不会让绒球打扰到她。
  门外的秋雨进来回到:“它昨天险些飞出了长寿宫,守忠给它找了个笼子,它又不愿意,现在正僵着呢。”
  这边话音刚落,绒球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停在刘珍儿肩上,对着殿外的守忠神气的:“啾!啾!”
  “它既然住不惯笼子,就算了。”刘珍儿起床开口道。
  守忠有些犹豫:“外面的人,怕是不认得这是长寿宫的鸟儿。”
  即使知道也认出来了,也不一定会顾忌她一个女史。刘珍儿动作一顿,还是坚定道:“它既然要跟着进来,又不愿待在笼子里,出了事也是没法的事。”
  “况且它还长者翅膀。”刘珍儿抚着绒球的小羽翅道:“它还是猛禽的幼崽呢。”
  虽然这样说着,但刘珍儿去主殿的时候,还是跟殿下说了这事儿:“也不用特意照料着,只要那些侍卫不把它当成野鸟射了就行。”
  “放心。”赵永泽让人把他的命令传下去后,又道:“今天我也没什么事儿,就陪你一起去民曹司吧。”
  刘珍儿本来有些不安的心,一下就定了下来,但她还是问道:“殿下去六部没事吗?”
  殿下虽是皇长子,是大庆唯一的皇子,现在和陛下的父子关系也还不错,但皇子和朝臣接触这种事儿,历朝都该尽量避免吧?
  “放心,这事儿父皇心里有数,也交给我处理了。”赵永泽安抚道。
  马车来到户部的时候,刘珍儿发现周围一片安静。
  “现在六部也放假了,只有关系到来年防灾的一些官员还在继续,当然民曹司也不例外。”赵永泽解释道。
  哦,原来民曹司的那些官员是加班啊,还这么认真,看来很敬业。在知道了那些儒生对女性的歧视打压之后,刘珍儿对那天几乎是平等对她的几个官员很有好感。
  第46章 争锋相对
  进入民曹司后,刘珍儿发现这里和她印象里的衙门大不一样。
  “殿下, 女史, 小心脚下的土。”在前面开路的敬忠恭谨地提醒。
  刘珍儿这才发现脚下有很多泥土,里面的一些书案座椅也摆放的很乱。和外面干净整洁的其他司簿衙门简直天差地别, 简直不像是一个国家的正式办公场所。
  “殿下和刘女史来了?”几个官员匆忙的跑出来,对着殿下行礼:“臣民曹司主事甄力思, 拜见殿下。”
  赵永泽看了看几个神色疲倦还有些衣冠不整的官员道:“免礼,你们昨夜没回去?”
  “反正家人也不在京城,回去也没意思。”那个衣冠不整的官员毫不在乎的笑道:“干脆就留在民曹司,想早些把种子种出来。”
  赵永泽记清了几人的面容,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地上怎么这么多泥土?”刘珍儿问道,如果只是尘土, 还可以说是没有打扫干净;但这些还带着湿润泥土,明显是才从外面运进来的。
  一说到这个,那甄姓主事眼神就发亮了:“女史在暖室中的粮食出芽率很好,我们商议了一下,就在这里试种了。”
  “在这里种了……?这也算衙门吧?”刘珍儿走进去看着里面乱糟糟的摆设有些犹豫。
  那官员挥手道:“所以我们没有在前面实验, 只把后面的一个休息用的小间腾出来种!”
  “……”刘珍儿无语了半晌, 终是开口, “还是不要在常住的地方种了吧?育种的土要一直保持湿润。这种环境待久了,对身体不好。”
  那官员毫不在意:“用不了多久, 那小间里又没阳光, 苗长好了,就要把它移栽出去。”
  好吧, 这些官员硬是要爱岗敬业为国为民。劝不动,她也只有去佩服的份儿了。
  刘珍儿又被请去看了他们开的田垄,下的种子。根据在皇庄里的经验,提了一些意见。民曹司官员记在心里后,一行人才出发去帝籍田。
  帝籍田是皇帝每年惊蛰的时候耕种的地方。虽然皇帝亲自耕种只是做个样子,但这是上古圣明之君就传下来的规矩,代表天子重视生产,这个仪式非常重要。
  这块帝籍田是大庆开国皇帝就耕种过,百多年下来,已经意义非凡了,四周都有士兵守卫。
  跟着户部官员进入帝籍田,走过一条青石大道后,就看到一大片农田,还有很多农人忙碌其中。
  “珍儿,你一个人,会不会怕?”赵永泽紧握着手问道。
  刘珍儿笑着摇头道:“殿下都陪我走到这里来了,我还怎么会害怕?”
  “记住,我一直在你的背后。”赵永泽看着珍儿下车的时候嘱咐道。
  他现在不能跟着一起下去,这样会遮住她本身的光芒,会削弱她本身的功劳。赵永泽攥住手,压制住想要陪珍儿一起下车的欲.望。
  民曹司的官员,见只有刘女史一人下车,过来请示。
  赵永泽没有掀开车帘,声音很平静:“我只是过来巡视的,主要还是你们和我这女史的事。”
  那官员顿时会意,召集了众人,带着刘珍儿介绍道:“这是皇长子殿下的女官,她曾在皇长子殿下的皇庄里种出了高达八成的出芽率。”
  “真的?”刚刚在田埂上巡视的小官明显不信。
  其他小吏也纷纷怀疑:“就她这样?没种过地吧?”
  “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
  甄主事大声压制住那些质疑:“她是本官专门请过来,指导我们民曹司种植的。”
  “她来指导我们?”一个高瘦的小吏站出来愤怒道,“是不是因为她是殿下的人,所以过来抢功劳了?!”
  赵永泽即使心中有所预料,此时也是怒火大作。想着他的珍儿正被这些人欺负,立面就要下去撕了他们。
  打开车帘,看到珍儿坚毅面容的一瞬间,赵永泽又生生的忍住了。
  他的珍儿,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很坚强很优秀,一定能应付这个场面。他现在下去护住了珍儿,别人敬畏的就是他了,这样就违了他和珍儿的本意了。
  要帮珍儿完成她上一世想要完成,而没有完成的事,首先就要让世人认识到,女子能对大庆做出的贡献也不容小视。
  赵永泽放下车帘,压抑着心绪,凝神听外面的动静。
  等等,再等等,只要珍儿表现出一丝需要,他就冲下去!赵永泽攥紧了手中的茶杯。
  他们说殿下抢功劳?!殿下就在车上啊!民曹司的甄主事冷汗都下来了。
  刘珍儿不在意甄主事的反应,听到他们那些臆测的话,上前一步,冷笑道:“因为你们种不好,就觉得所有人都种不好,是吗?”
  场面顿时一静,继而爆发了一阵哄吵,一声厉喝传了出来:“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大言不惭!”
  “难道不是吗?”刘珍儿看着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笑了,“不然,为什么都不敢验证,就开始发火了?”
  那个小吏怒发冲冠:“有何不敢?!”
  这一番唇枪舌战来的十分快,等民曹司的官员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说死了。
  “都是本官管教无方,请女史不要往心里去。”民曹司主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马车,有些尴尬的对着刘珍儿赔礼道歉,说完又转头厉声喝到:“皇庄的地是本官亲自去验看过的,你是怀疑本官也在作假吗?!还不快向女史赔罪?!”
  那小吏顿时被骂红了脸,不敢违背主事的话,但让他就这样道歉也不会甘心,梗着脖子大声:“就算太子殿下的皇庄里种子长得好,也不一定是她种的!”
  民曹司主事立马黑了脸,又看了眼隔了老远都有冷气散发的马车,忍着心痛立即开口道:“你这么目中无人,我民曹司可要不起,还是离开帝籍田吧。”
  “下官为了这些种子日夜忙碌,连小年都没有回家,你为了巴结宫中的女官,就卸磨杀驴。”小吏脸色涨的通红:“甄主事,我看错你了!”
  场面一下子就冷凝了下来,其他人一下子也不敢再说什么过分的话了,但看着刘珍儿的目光就更不善了。
  “甄主事,不用急。”刘珍儿挥手打断要赶那小吏出去的差役,也端出了六品女官的架子:“他污蔑本官的事情,难道就这么算了?”
  难道还要从重处置?甄主事有些为难:“这,他也是不了解女史,才口无遮拦……”
  “果然是黄蜂尾后针,最毒……”那小吏见刘珍儿毁了他前途还不罢休,没等甄主事说完,就立马骂了出来。
  “住口!”刘珍儿即使自觉涵养不错,此时也恼怒了起来。
  但眼下这个场景,愤怒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她是来做事的,不是来发火的。
  刘珍儿很快压制了愤怒,对着甄主事冷声道:“本官可不愿意平白承受这种污蔑,得让他看了结果,心服口服后,对着本官赔礼道歉才行。”
  即不是从重处置,也不是马上赶走,场中紧绷的气氛蓦然一松。
  甄主事脸色一下子放松了很多,对着刘珍儿笑道:“女史大人果然心胸宽广,大人有大量。”又对着那小吏吼道:“还不过来给女史道歉!”
  “不必!”刘珍儿挥手打断甄主事的话:“污蔑辱骂本官的事,事后自然按照律法处置!”
  刘珍儿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人,这种人本来就对女性抱有歧视。她即使退让,也不会让他心生感激,说不定还会让更多的人觉得软弱可欺了。
  像这个小吏一样,对女性怀有恶意的人,即使身上有再多的闪光点,刘珍儿也欣赏不起来。刚才之所以阻止甄主事,不过是想以堂堂正正的名义去处置他罢了。
  本以为逃过一劫的小吏,听到刘珍儿后面一句话,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但一扯到按律行事,即使不和官场规则,也没人说的出什么不对。
  刘珍儿没再理那个小吏,对着在场其他人道:“你们能进帝籍田,想来也是研究粮食的行家。起码在整个大庆来说,算得上是能手。”
  很多人都露出了自傲的神色,看着刘珍儿也没刚才那么排斥了。
  “但你们种的粮食,还没有本官一个小女子的出芽率高。”刘珍儿又毫不留情道。
  那些人脸色一下子就僵了,此时他们也不敢质疑这个女史的话的真实性。毕竟经过初期激动后,冷静下来的他们,也知道在这种大事上作假,几乎不可能。
  “之前,你们的出芽率提升不起来,还可以说是没能力。”刘珍儿看着他们的神色笑了一下,不等他们发怒又道:“本官来后,出芽率再提升不起来,那可就是不尽心了。”
  谁敢对待皇命不尽心?!所有人都是心中一紧。
  “所以,你们也不会因为对本官不服气,就故意怠慢皇命是吧?”刘珍儿面带笑容,语气轻柔,但在场所有人俱是一寒,纷纷行礼口称不敢。
  刘珍儿笑道:“如此最好。”
  一场风波彻底平息下来,甄主事才开始擦额上的汗水,带着刘珍儿继续前行。
  马车里的赵永泽也才彻底放下心来,唇边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自豪的笑容。
  第47章 帝籍田
  每十几个田垄之间就有一个田埂,规整的石板小道, 就顺着田埂蔓延在田垄之间。
  “我们从各种古书上和大庆各地, 找出了三十多种肥田育种的方案。”甄主事给刘珍儿介绍的时候有些自豪。
  刘珍儿顺着小道看了一下,果然每个田埂之间的肥田方法都不一样:有近乎半腐的草肥, 有河底和湖底堆积多年的腐泥、还有用石灰、硫磺、和石膏等配置的名叫麻饼的肥料,……。
  “哪一种肥田方法最好?能达到几成的出芽率?”刘珍儿问道。
  甄主事有些惭愧了:“最多能达到七成半。”
  “那也不错了, 能够推广了。”刘珍儿点头,全靠着人力来种,气温又低,能有这水平不错了。
  甄主事不好意思说, 那个出芽率高的方法花费的时间和成本大,不适合推广, 只能打了个哈哈道:“国库里这些种子数量也有限,当然是出芽率越高越好。”
  “我们这么多人,还是比不上女史啊。”甄主事对比着两边的成果,再看着刘珍儿平和的心态,和他手下那些人表现出的自大, 更惭愧了。
  对于这恭维的话, 刘珍儿也只是笑了一下, 并不推辞。再谦虚,就把这班子人都衬托地无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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