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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至于说岑永春扮猪吃老虎的可能,那是不存在,确实有人大智如愚,但岑永春不是,他那点可怜的心眼乃至于不够他造作,从里而外非常明确,就两个字:浅薄。
  这不是说潞王一点嫌疑都没有了,只是,嫌疑有,疑问也有。
  蜀王同理,也许他就是剑走偏锋,就是要先把韩王搞到彻底出局,不能翻身呢?
  方寒霄心中其实另有一点影绰不成型的猜想,但连他自己也觉荒诞,且全无理由,便没有对于星诚提起来。
  两人聊了几句,于星诚沉吟着道:“镇海,我恐怕这里,是很难再查出什么来了。”
  一来,时隔太久,二来,事涉阉侍,以于星诚的权限,他就算知道哪些人可疑,也不够格直接去查了,非得再请旨不可。
  不过就以现有成绩,到皇帝面前交差也很看得过了,至于后续事宜,听凭圣裁便是。
  方寒霄的感觉也是如此,当下两人也不说了,凑合安歇不提。
  转到隔日,一早上,蒋知府来说话。
  于星诚现在看见他就一肚子气,之前都没腾出功夫跟他算账,这下尸也验了,再见他来,居然还不知反省认错,说出两句话来不尴不尬,还试图跟他套近乎的意思,当下气得喝道:“蒋明堂,你做的好事!如今还要掩藏吗?!”
  从使君到蒋大人到直呼其名,蒋知府这地位是哐哐掉了三级。
  早上阳光晴好,于星诚睡过半夜,精神养了些回来,昂然立在台阶之上,朝阳洒遍他全身,凛凛官威显露无疑。
  蒋知府原就有些怕他,经过昨晚,更加意识到于星诚跟他不是一路人,乃是他最怕见的那种清正之官,再看方寒霄立在他旁边,又是个形影不离,两人这么联袂出来,于星诚对他态度如此之差,很难说是不是方寒霄已经发现了什么,告诉了他——
  他的疑心暗鬼,被于星诚如炬的目光,巍然的正气一逼,便如露珠在这朝阳底下一样,全部无所遁形,再一听他兜头的质问,膝盖不觉就一软:“宪台,我、我招,都是应巡抚他逼的我,下官是迫不得已啊!”
  于星诚:“……”
  方寒霄:……
  两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于星诚那句所谓“做的好事”,乃是意指蒋知府做事麻木,致使物证白白在水里泡得不成样子,管辖府衙又不利,居然能让人乘隙防火,险些毁掉物证,而蒋知府毫无自觉,至今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所以于星诚又有后一句“掩藏”的问话。
  万没料到,能问出这个后续来。
  于星诚咳了一声,道:“——你以为推到凤阳巡抚身上去,就能洗清自己的罪名吗?”
  他从江南巡回不久,对这一大片地段的官员都了然于胸,凤阳巡抚姓应,正巧是蒋知府的直属上司,分管凤阳扬州等四府。
  应巡抚这个巡抚头衔与于星诚曾巡抚江南时所领的那个不同,于星诚回京缴差,巡抚之责便即卸下,凤阳巡抚则是常驻官职,现今驻地在淮安府内,与知府这样的地方官类似,只是官阶更高一层,所辖属地也更大。
  而顺着说完凤阳这个词,于星诚心中便即一动,昨晚太乱了,有的事情,他没想起来。
  他转头看方寒霄,方寒霄了然地点了下头。
  天下阉人可聚之地,除了皇城王府之外,其实还有两个地方。
  凤阳祖陵,南京孝陵。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回京~(*  ̄3)(e ̄ *)
  82、第82章
  因为于星诚准确地把应巡抚所牧的凤阳给点出来了, 蒋知府更以为自己是真的事发, 为求宽大处理, 竹筒倒豆子一般,忙把事情都推到应巡抚头上去,他使劲推到了一半, 见于星诚都不再说话,只是倾听, 忽然蓦然恍悟,肝胆俱慌成了几瓣——他意识到是自己贼人怂胆, 心虚过甚, 白白被诈出来了。
  他瞬间就僵住了, 脸色又青又白, 恨不得晕死过去, 又很想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宪台,我、我——”
  于星诚似笑非笑,道:“蒋大人, 你说, 本官听着呢。”
  “宪台,宪台,下官早起吹了风,把脑袋吹糊涂了, 胡言乱语,说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蒋知府垂死挣扎。
  于星诚笑道:“你不说,也不要紧,该知道的,本官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蒋知府犯的事其实不甚稀奇,就是借地利之便,与盐枭合作,私下也贩了点私盐而已——非常巧,跟他合作的那个盐枭,就是徐二老爷找的那个门路。
  于星诚与方寒霄之前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一齐:……
  怪不得关于徐家一案,蒋知府从头到尾装死,连做样子去查一查都没有。
  因为他不敢。
  此时再回想他昨日说的那一句“实在是不好伸手去管,要是查出点什么来,谁脸面上过得去”就很有意思了。
  这个谁,说的根本就是他自己,如果查,不可能不查徐二老爷的私盐由来,一查这个由来,保不住他要把自己查进去。
  他离奇昏庸的表相下,掩盖的是他自己也是这条非法利益线上的一份子,一切看似不合道理之处,背后未必真的没有道理。
  而蒋知府现在这么容易被诈出来,也是因为这一点,他不敢查,于星诚可正在马不停蹄地查,蒋知府还不幸发现他随身带了个懂行的——即方寒霄本人,这个懂行的还和徐家联亲,徐二老爷抓住他如救命稻草,再没有什么事会瞒着他,这里面是不是交待出了什么,蒋知府无法不作联想。
  一联想,再被于星诚误导性很强的质问劈面一问,可不就撑不住了。
  话说回来,徐二老爷干这事还说得过去,他一个知府也来赚这份钱,实在掉价得不行不行的,扬州城里大小盐商数百,谁不要来孝敬他,他不必特别贪污,就是收收常例银子也够宦囊鼓满了。
  但欲壑难填这种词,就是用来形容蒋知府的,他坐堂扬州城中,满眼都是盐业之暴利,盐商之豪阔,他们上缴那点常例银子,一对比,就跟打发要饭的似的,蒋知府怎么能满足?
  当然在蒋知府口中,这个心思绝不是他主动动的,他跟应巡抚是同乡,老相识,他能选到扬州来就是应巡抚在吏部替他活动来的,应巡抚不会白做这个好人,蒋知府贩私盐所得,本钱全是他的,利钱要分应巡抚一半。
  听上去蒋知府很亏,其实没有,他的考绩捏在应巡抚手里,眼看三年任期快满,这么肥的地方还能不能连任下去,很大程度要看应巡抚下笔留不留情了。
  于星诚不疾不徐地道:“蒋大人,你想清楚了,据你目前所言,应巡抚不过收受了些你的贿赂,这份钱到底怎么来的,他未必知情,本官拿着你的半截口供去问应巡抚,他若说不知情,这份罪责,只好你一人扛下来了。”
  蒋知府在推卸责任上还是很有一手,不然不会第一句就把应巡抚供出来,闻言忙道:“——等等,我有账本,账本上有应巡抚师爷的手印!”
  他一笔又一笔的银钱送出去,应巡抚总也得给他个凭证,不然他也不能放心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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