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对于眼前忽然出现的这队敌军,联军士卒很是陌生,他们很难想象在汉军之中竟还有着如此的存在,凭借铁甲的防卫与严密的阵型,加上士卒之间娴熟的配合,他们形成的防御阵线很难被冲破,唯一裸露在外的双眼也散发着慑人的寒光!在刘毅军中只有两处士卒是有着全身铁甲的,一是冲阵无敌的重骑营,二就是老四营的铁甲重步。
在冷兵器时代的交锋之中,骑军对于步军有着绝大的优势,这也是刘毅喜爱骑军的原因,在司州战场上这个优势被他发挥的更为明显,可正因对骑军有着足够深刻的了解,他也在想方设法增强自己步军抗击对方骑军的能力,重步兵的出现就是一种尝试,目前这样的尝试仅限于青龙玄武二营,而由于每次大战之中刘毅军战力得当,很少会有步军面对敌方骑军的机会,二营的铁甲也很少用到,如今在这场事关全局的守卫战中,玄武营对付骑军的铁甲首先便在守御战中建功,他们在平日的操练之中就要熟悉这种负重作战,不影响灵活性是不可能的,可战阵的运用与士卒之间的配合却能降低这个不利因素。
此时玄武营士卒排出齐整的阵型,他们只需一心向前用自己的身躯堵住蜂拥而来的敌军,再用手中的长矛对其进行无情的打击,不需顾忌之身的防卫又是只需稳步向前,这些都保证了玄武营士卒的扬长避短,而陡然面对这样一支在自己认知之外的强军,联军士卒一时的慌乱与愕然便显而易见了,平时任你如何惊慌失措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可在战场之上两军相交之间,再短的分神也是致命的。
踏着整齐的步伐,玄武营士卒的攻击让联军无法阻挡,他们每进一步都会发出巨大的脚步之声,这些脚步就像是踏在每一个联军士卒的心间,踏碎了他们那种奋不顾死的信心与士气!玄武善守!绝不仅仅表现在守城之中,此战便证明了他们在阵地战中亦是威力无穷。
“杀敌建功,便在此时,我虎卫士卒也不能输给玄武营的同袍,虎卫无敌,杀!”眼见联军的冲势被玄武营铁甲军牢牢的挡住,一时显得颇为混乱,虎卫营的反突击作战便在此时发动了,数千虎卫士卒高喊着虎卫无敌的口号如猛虎下山一般冲进了联军的阵势之中,惨烈的短兵相接瞬间展开,守御战除了比拼双方战力士气兵力之外,还要比谁更不怕死,往往只有漠视自己的生命才能在这样的对战中生存下来,而此时进行反击的虎卫营士卒无疑具备这个素质,便是刀斧加身也不改其心,他们的冲击之中有着一种惨烈的决然,就似开弓之箭!
“二十一、二十二,兄弟小心。”崔浩还在继续数着他的杀敌数字,很快他就能赢得两头耕牛了,可以让父母妻子少些操劳,此时忽然看见一名联军士卒正想偷袭前方正在酣战的一个汉族同袍,崔浩一声大喝,竟将手中提着的人头砸了过去,并飞快的上前与之并肩作战,而那个意图偷袭的联军士卒只觉面上一同便被砸了开去……
“多谢兄弟了,黄群欠你一条命!”这些汉军士卒的经验如何丰富,只是方才力敌对方三人实在分不出心来,他从崔浩并不熟练的汉语之中就能听出他的身份,而经过这样的血战,他们早就对营中的高丽同袍视为同族了,当下挥刀砍翻一名敌军后大声喊道。
“你不欠我命,欠我一颗人头。”崔浩大刀挥舞的同时还在用听上去比较生涩的汉语加以回应,此时二人并肩一处,再度向着前方的联军士卒杀去,一时间配合的竟是极为默契!
第六百三十六章 军中传奇
在战场上,处处料敌先机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可处处为敌所料就是万分痛苦了,眼下的的联军就是如此,其最大的原因就在于情报的落,激战了将近两日,韩遂张卫还搞不清楚对面的统军之将到底是谁,甚至不知对方有着多少兵力,只能从战阵上推辞一线的虎卫营士卒不过万人,可就是这万人,却挡住了他将近六万人次的冲击!昨日好不容易摧毁了几处联军的壁垒,可今日就有了铁甲军的出现,对方似乎像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每回都能恰到好处的给予回应”。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是老生常谈,可眼下的战局对于高览而言却正是如此,他手头上有着同袍传来的精确到百的敌军数字,还有着坚固的营垒与精悍的士卒,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之下还能打得有声有色就在情理之中了,到得正午,守军彻底击退了联军的攻势。
此时已是五月,午间的阳光十分的毒辣,在高览营中某一片树荫遮盖的空地下,很多虎卫营士卒与玄武白虎二营的同袍正在此间用饭歇息,吃着可口的饭菜,喝着清冽的山泉,对于厮杀了半天而言的士卒们来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刘毅军战时的后勤向来是极为出色的,此次又有数十万司州百姓的自发支援,士卒除了打仗并无他想。
玄武营的数百名士卒都未解下铁甲,只是除去了头盔,虽然乃是正午最热之时,他们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敌军的攻击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正需要他们结阵挡在最前方,这些铁甲在战时威力十足,可穿戴起来却是颇为麻烦,需要数人合力方可,因此此时就不便卸下了,为了对抗炎热他们人手一把蒲扇,铁甲上也被浇水降温。
对于这一切玄武营士卒在平时的操练之中早就习惯了,几口冷冽的山泉灌下去,加上不时而来的阵阵微风,在树荫之下倒并不觉得太过难受,经历过生死之战的士卒之间是极为容易接近的,现在他们就在互相交谈着,本来老四营与虎卫营士卒并不陌生,可此次高览前来所带的三万士卒中大半都是新兵,且此处的比例就更高了一点。、这样的交谈可以抵消士卒此时的困意,因此军官们都不会加以组织,而此时场中最吸引人眼光的就是玄武营中的那个彪形大汉,他的铁甲都要比众人大上一圈,可观其面容却是十分的憨厚老实,说起军中掌故来更是如数家珍,似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不要说虎卫营士卒,就是他身边之人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此人不知性命,看上去应该是个什长,玄武白虎二营上上下下都称他为老张。
“老张,当年将军是不是一个人就收拾了乌桓的几位统领,打的他们心服口服?”一位虎卫营的士卒也以这个称呼出言问道。
“那是当真,想想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将军那武艺高的没边了,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厉害,你是没看见后来那些乌桓的头领们管将军叫大哥的模样,比亲兄弟还亲了,他们是彻底服气,却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当年将军也就二十多,那是天生的了不起。”老张闻言憨厚的一笑便给众人描述起来,提起刘毅崇敬之色极为明显。
“老张,那当年将军在洛阳城中成亲之事你怎么总是不说,那时咱们将军好像刚刚为徐统领打过架吧?据说还挨了板子。”一个玄武营的新兵问道,周围的新进士卒一听也全部来了兴趣。刘毅在幽州士卒心中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战神,很多事都被传的神乎其神。
“那可不,当时淳于琼处事不公仗着校尉的身份打了公明将军等一众兄弟,被咱将军得知还得了,马上就找上门去将淳于琼一顿饱打,当时老子就在将军身边,要说将军下手也真够黑的,打得人家连爹娘都认不出来了……”说道此处一众士卒都是大笑出声,将军还真敢干,为了一些麾下就敢打同级的校尉,难怪都说将军是英雄虎胆!
“后来也真亏那淳于琼做得出来,竟喊了上官来找将军的麻烦,还他娘的要打将军的军棍……”“那怎么行,敢打将军兄弟们还不拼命?”老张的话刚说到一半,早有士卒按捺不住的愤愤言道。
“说的对,我们当时有两千多弟兄,谁都不干了,现在的朱雀营统领李铁牛更是脱光了膀子就要上去拼命,感动将军,老子们管他是谁,就是大将军来了也照打不误!可后来将军却言军法天大,甘心受责,不过也没忘了带着那淳于琼一道挨打,这军棍打完将军倒是没事,第二天就趴着看兄弟们的操练了,而淳于琼据说三天没下床,看来行刑的兄弟都看不过去了。”老张说道这里,士卒之中已经有人叫出好来,那些玄武营老兵虽然听过可还是不免激动,一阵掌声便即响起。
“至于将军的亲事当然十分风光,当时能上门帮将军提亲的兄弟们不超过二十个,大家那阵抢啊,最后干脆打擂台,老子就成了二十人中的一个,至于其他,夫人乃是天仙一样的人物,也是你小子能问的?给我一边待着去。”老张颇为自豪的说完又对方才那人笑骂道。
“老张,听你这么一说你跟随将军很久了,什么时候入的营?”一个虎卫营中队长模样的军官问道,他也是最近方才任命的。
“我是光和年间入得营,当时将军麾下也就千人。”说道这里,老张言语中一股气势油然而生,显然这是他平生最大的骄傲。
“你是将军起家的老兵,吹了吧,将军起家的那些老兵除了战死的和因伤退出的之外现在最小的也就是校尉,看你的样子才是个什长,怎么……”虎卫营中立刻就有士卒言道,可话刚刚说道一般却见玄武营士卒齐刷刷的目光向自己看来,就似在看傻子一般,不由得微微一震,此时忽然想起这样的人还是有一个的,就是……
“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吹,张什长的大名谁人不知?还不给我赔罪,老长官,他们刚进军营不懂事,回头我再教训他。”那个士卒只觉屁股上被人踹了一脚,幸好用力不大,回头一看却正是他们的林校尉和另一军的司校尉,此时二人在老张的面前却是满脸笑容态度更是极为恭敬,还以长官称之,这样的一个什长还能有谁,幽州军玄武营中那个大名传遍全军就连将军也夸赞的“打不死的张十八。”
“这是军中,二位切莫如此,我们就是随便说笑,不打紧的。”张十八对于军规可是极为看重的,这两名校尉虽然曾经是他的手下可现在职级却远在自己之上,将军最重军中上下之分,当即说着便要起身,这可不是张十八故作姿态,实因铁甲太重一时慢了一些。
“军中便军中,走到哪儿不管什么职位你都是我们的老长官,就是将军在此我们也这般说,了不起就挨顿板子吧。”二人急忙上前将他按住,出语之时显得极为真诚,这也算是军中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了,那怕他们做到将军可见了张十八这个老长官也是要先行礼的。
见老张竟然在军中拥有这般的地位,士卒们心中又是羡慕又是敬佩,将军在他们的心中的是当之无愧的军中神话,而张十八则是另外一个传奇,最早跟随主公起兵,一直便是担任什长,身经百战受伤无数却还总能大难不死,在幽州军中恐怕就连二将军三将军的名气也未必过之,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可张十八这个传奇就在士卒身边,他的名字会被无数老兵在教育新兵的时候提到,可说是平民偶像!
“老黄,你欠我一颗人头思密达,我不要其它的,你要和将军说清楚思密达。”此时忽然有两名队长颇为纠缠的从远处走来,虎卫营的士卒都不陌生,正是营中的队长黄群与那出身高丽的队长崔浩,似乎后者正激动的再和前者说着什么,听来听去大家也只听到了人头与思密达等话语,再看黄群已是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
“林校尉,你在这?我找你半天了,崔兄弟为了在战场上救我砸了一颗人头,之后就找不到了,他说什么家里还缺一头牛就一定要那颗人头,我说还他一颗可不是那颗还不行,一定要我来找长官说清楚思密达,呸,我这都给他带的不会说话了。”看见校尉黄群犹如见了救星一般的小跑过来,立刻诉苦道,竟还说了一句崔浩的家乡话。看见眼前这番场景,士卒们都是一阵哄堂大笑、“什么它娘的思密达?你给我把舌头拉直了再说,崔队长,你放心,有黄群作证,我记下了。”林校尉先是一愣,骂了黄群一句之后方才反应过来,这崔浩能打仗,对同袍也是极好,可就是太过认真,这样的战场你让黄群到哪儿去找那颗人头?他倒也知道高丽郡远不能与幽州等地相比,军功换的一头耕牛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不管他出身如何,此战之中却是英勇善战,因此林校尉也颇为客气。
“谢谢校尉,谢谢校尉,你真是个好人思密达。”崔浩在军中多时,也知这些军官是绝不会说了不算的,此时心中一颗大石终于落地,此战他斩杀了十三名敌军,就差这一个人头便又是一头耕牛,而生性淳朴的他也根本不敢去伪报战功,纠缠黄群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不客气思密达,呸!”林校尉也被崔浩那一串的思密达说的有些顺了口,此言一出周围士卒的们的笑声就更大了,在如此紧张的战局之下,幽州士卒们却毫不在意的谈笑自若,这便是天下精锐该有的风采!
没有人会去阻止此时士卒们的笑声,两位校尉不会,远处激励着另一队士卒士气的高览不会,甚至便是刘毅亲自在此也肯定不会,他只会和士卒们一同去哄笑,赫赫威名,战阵无敌,这些都来自与眼前士卒舍生忘死的搏杀,他们都不愧为真正的英雄!
第六百三十七章 誓同存亡
战场上没有胜利之前,士卒们的笑声总是短暂的,午间的休息,没有维持太长的时间,联军便又全力攻了上来,拿下孟津现在成了他们唯一的愿望,激烈而又血腥的厮杀在阵地的每一处上演着,要么杀死你面前所有的敌人,要么就死在他们的手上,双方士卒都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这一次高览一连投入了两军士卒才在黄昏之时击退了敌军的攻势,虎卫营的阵线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联军士卒尸体,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加以收敛了,只会不断的加以冲击”。
晚间那片空地上依旧有不少士卒在议论着,可气氛显然没有午间活跃,整整一天的激战让他们都有些疲惫不堪,而在午间不停的追问张十八军中轶事的那几个虎卫营士卒已经看不见了,此时他们的尸身已经与联军士卒纠缠一处!张十八的面色依旧如同午间一般,看不出有任何的悲喜,这种场面他见得太多了,手下的新兵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这就是战士天生要去背负的重担,你必须学会漠然!
崔浩是在昏迷之中被抬下去的,他的右臂与左腿都被敌军的长矛传过,腹部的一刀更使得肠子都流了出来,可将之塞回去之后,他依旧在继续着砍杀的动作。这是一次掩护作战,掩护的对象是高地上要后撤的白虎营弓手,崔浩带着他的百人队和四五倍于己的敌军拼杀,最后在对方持续的增援之下,一百名高丽士卒全军覆没,他是在挥刀自刎前的一刻被黄群带来的士卒救下的,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似问话的那几个士卒和意识不清的崔浩这般的虎卫营官兵绝不在少数,联军已经是在拼命了,哪怕是以二换一以三换一也在所不惜,他们不怕伤亡惨重,只怕冲不过眼前虎卫营所镇守的孟津,由于白虎玄武二营早间的出色发挥,虎卫营今日的伤亡比起昨日还要小了一些,可高览的脸色却是越发的凝重,此时他手中的兵力已经不足万七了,这还是加上了白虎玄武二营与两千余名轻伤者之后的数字。
两天,整整两天的时间虎卫营三万士卒便伤亡了一半还多,便是在高览十几年的军营生涯之中这样的恶战还是头一回,况且此战很快便要继续进行下去,他不知道凭借手中尚存的力量还能支撑多长时日,两日?或是一日?唯一令他欣慰的便是在这种程度的伤亡之下,虎卫营的军心士气却没有任何的降低,昨日尚有一些校尉在自己面前说起伤亡太大可今日已经听不到这种声音,那些带着倦容的面孔之上却有着极为坚定的眼神,仗打到这个地步,伤亡也仅仅是数字了。
“主公钧鉴,贼军连续不断攻击我阵近二十五个时辰,如今军中伤亡过半,但军心士气仍在,览已决意率虎卫营士卒死战不退,以报主公相待之德,此信绝无他意,目下贼军攻势依旧连绵不绝,览自问可再拼死守上三日,却恐与主公大局有碍,今特陈之,望主公体察。”身为大将,高览并不怕在此处与麾下士卒一起力战而亡,主公给他的军令就是死守此处,可出于大局考虑他还是要将此间的实情报与主公,信中并无半点请求援军之议,一切都是提交主公决断。
“你将此信速速送往主公大营,今夜所有的重伤者必须全部撤出,杨校尉,我与你五百轻伤士卒护送伤兵后撤,定要倾尽所能挽救这些弟兄们的性命,你等到了清丽之后亦不用回转,想必此举高某也不算是违背军令,其余人等直至战死不得后退半步,否则便按临阵脱逃论处!”高览先将书信交由通信士卒送走方才斩钉截铁的言道。
“诺,我等皆愿与将军共生死!”数名校尉此时都是异口同声,亲领一线的他们此时也有不少受了轻伤,闻听高览之言便知将军决心已下,后退绝不是虎卫营的风格,就算战死他们也要狠狠咬下联军一块肉来,杨校尉在众人之中受伤最重,且他带走的又全是伤兵,定不会违反主公死战不退的军令,高览亦要为全营留下些种子。
“为何让我率军而退?将军,我杨平自入虎卫营来就没有临阵退缩过,如今将军与各位同袍同生共死,岂能独独舍我一人,恳请将军换别人领军而去,我手下几个军侯都足当此任。”杨平闻言却不由双目尽赤,浑然不顾周身的伤势跪倒在高览面前激动的言道,此时他的右肩与双腿又有鲜血不断流出,将那白布染的一片殷红。
“杨校尉,我倒要问你,战时不尊主将号令该当何罪?说!”高览眼光生寒的看着面前跪倒的杨平却是冷声问道,最后更是大喝!
“按律当斩、斩立决!”此刻杨平回答的声音都有着些微的颤抖,倒不是因为惧怕军法处置而是已经知道了高览此问的用意!
“你若不走,便按抗命论处,我今夜在此就斩了你!给我滚,马上滚,来人,把杨校尉给我架下去带起伤员立刻出发!”高览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之中一字一句迸出来的,待他言罢立刻就有两名侍卫上前要架起杨平,而此时的杨平却挣脱了二人的手臂,给高览与其余校尉行了一个大礼之后起身便走,直到消失在黑暗之中也没有回头。
“蒙各位不弃,愿与览同生共死,自此刻起,各军所守之阵不会再有援军,倘若各位先行一步览也必定随后而来,与我拿酒来。”高览目送杨平的身影消失之后方才双手抱拳给手下众校尉行了个礼,他眼前此举就是要与敌军硬耗了,除非联军可将此处的虎卫营士卒尽数击杀,否则便休想通过孟津一步,这亦是他最有效的一手了。
一众校尉脸色肃然并没有多言,高将军此举就是在用士卒的生命换取阻击的时间以利主公完成最后的布局,而闻听高览之言的两名侍卫先是有些犹豫,似乎欲要出言,可最后还是掉头而去,禁酒是主公的军令,违之必要受罚,可此时高将军死战之心已下,却也算不上太过逾越了,片刻之后两人便抱来了两坛美酒与一叠酒碗,这还是司州百姓劳军之时送来的,想不到会在此时派上用场。
高览一一为手下的校尉们斟满酒水之后方才又给自己倒上满满的一碗将之举在空中朗声言道:“览送各位同袍!”众人闻言也不犹豫纷纷将碗中美酒饮尽,道声将军珍重之后便往各自的营地而去,就在他们走后不到半个时辰,前方再度传来了响亮的喊杀之声……
虎卫营在孟津拼死阻击联军近二十万大军足足两日,付出过半的伤亡与敌军巨大杀伤,他们的死战为刘毅军其他各营赢得了充足的时间,此时张辽、严纲、樊稠等众将各率本部人马已是尽数到达出击位置,而张虎出自洛阳的大军也仅仅距离联军后阵三十里不到。
黑夜之中两名骑士飞快的纵马而来,守卫寨门的哨兵立刻上前相迎加以盘查,“此乃主公手书,速速请张文远将军前来接令。”那飞奔的士卒到了营前便飞身下马,左手举起标示自己身份的铜牌,右手则拿着一卷书信,听闻乃是主公军令,哨兵不敢怠慢,一边让人前往营中通传张将军,一边来到近前详细观察,这亦是他们的职责。
那传信士卒此时已是满脸大汗,疲态显露,想是一路飞奔而来并未做任何的停歇,此时犹在强自振作精神。哨兵查验了他手中铜牌确认无误之后立刻便让人取来清水与之应用,那士卒将铜牌挂在腰间接过清水便仰头饮下饮下半袋又将之交给了身后之人。
不片刻张辽已自营中跑了出来,见状之后立刻挥退左右,自己则在传信士卒面前躬身言道:“燕云营统领张辽接主公军令!”
“着令张文远明日申时之前率乌桓匈奴骑军赶至莒县一带隐伏,夜间见南面火起便兵分两路与大道之侧纵兵击之!此令切切,不得有违。”传信士卒也立刻展开手中书信读了出来。
“张辽接令,不敢有违,明日申时之前必至莒县。”张辽沉声出言自士卒手中接过军令,其上所书也正是主公手笔。
“军令已至,在下等还要回营交令,张将军告辞!”那士卒传令之后与张辽一礼便与同伴上马又再飞奔而去。
“传令全军,立刻收拾行装,一个时辰之后便即起行赶往莒县!”张辽回身走到寨前高声言道,也立刻便有亲卫前往各军传信。
“着令樊将军亲领并州营与明日卯正全军出动,待见北面响箭便冲击联军左翼,攻势一起便不可有半点停顿,此令切切,不得有违。”
“并州营统领樊稠接令,明日必当全力击之。”
“着令严将军亲率白马营与明日卯正全军出动,待见北面响箭便全力冲杀联军右翼,攻势需迅若雷霆,此令切切不得有违!”
“回禀主公放心,白马营统领严纲誓率所部击溃敌军。
同样的情景也在樊稠的并州营,严纲的白马营中上演着,而与此同时,张虎的帅帐之中亦是灯火通明,军中校尉以上军官都在此处听令,张虎手指地图侃侃而言,众人面上亦是一片兴奋期待之色,忙碌了这许久,主公终于要对联军主力动手了,明日便会是决战之期!
第六百三十八章 群起攻之
未初至卯初,也就是晚上九点至第二日早晨五点,八个小时,却是后世人们最为稳定的睡眠时段,之所以说是后世那是因为在汉末百姓睡得要稍早一些,除去北平洛阳这些大都市的繁华,其余县乡人们还是保持着日落而歇的习惯,一般七八点钟就是歇息的时候了。
不过在司州的孟津,联军与虎卫营显然没有任何休息的意思,到了夜间他们的攻势反而更为猛烈,阵营之中的喊杀声也是经久不歇,联军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四周刘毅军的威胁,他们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一旦出手就定是天崩地裂,对于刘毅张虎的用兵,现在的韩遂张卫可说感触极深,也因此使得他们对孟津的攻势显得更加疯狂”。
现在已经顾不上正面阵营的狭窄了,联军士卒一股脑的压了上去,今夜就要突破此处,这是军中主将下达的死命令,虽然在地形的限制之下,兵力的优势未必能发挥出来,甚至人数太多反而会对攻击一方产生不利,可显然现在这些常识已经被最后的疯狂所取代。
面对着这样的敌人,虎卫营依旧力战不退悍不畏死的与敌周旋,没错,他们是大汉强军精锐之中的佼佼者,可毕竟不是天兵天将,冷兵器时代的交锋尤其是在短兵相接之中,兵力的优势是极为巨大的,此时的联军已经完全是在拿人命堆了,在这样一种气氛的影响下,很多人都会忘却生死,尤其眼前联军的战力绝对不能称之为弱。
虎卫营的阵线开始出现了陷落,他们能做的就是坚持到最后一人,给予敌军巨大的杀伤,林校尉的第七军镇守的营寨位于整个虎卫营阵地的最前沿,因此他们镇守的那块区域也是第一个被联军潮水一般的疯狂攻势所攻破的,自校尉林东已下全军士卒一千九百七十二人尽数战死无一生还,他们的收获除了遍布阵营的联军士卒尸体之外,便是阻击了联军一个多时辰!紧随其后的便是司校尉的第三军,一千五百余名士卒永远留在了孟津的阵地上,包括那个昨日午间与此时生死未卜的崔浩斗嘴引得了一众士卒欢笑的黄群,他与司校尉及其余三名同袍是最后一批力战而亡的,死后身躯兀自紧紧相连屹立不倒!
虽然付出了数倍与敌的伤亡,可这样的突破还是让联军的一干主将们心中燃起了希望,不过就在此时,高览的反突击再度出手,他亲自率领最后的一只生力军与李元霸一道杀入了战场,士卒们口中高呼着援兵已至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向立足未稳的联军士卒杀去,看那气势比之已经疯狂的联军还要疯狂,短兵相接,正面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尤其是到了这个时候,士卒的勇气与气势便是最为关键的决定因素,在联军士卒眼中,此时奋然杀来的已经不是虎卫营敌军了,而是一帮野兽,一帮择人而噬的野兽,当疯狂遇上更疯狂,加上那句援军已至的震撼,人数上处于绝对优势的联军在这样一只敌军面前胆寒了,高览就靠着这不到四千的最后兵力又一次击退了对手!
什么援兵已至只不过是提升士卒士气扰乱对方军心的一种欺骗,这样的欺骗的确取得了成功,但很快就会被敌军在种种迹象上看出端倪,对此时浑身浴血右肩负伤的高览而言,这已经是他最后一次的反击,之后的虎卫营不会再有反突击的力量,他们只能坐等着去和敌军同归于尽,利用一切手段争取将联军留在孟津更长的时间。
高览没有在前方阵地上停留太长的时间,几乎敌军一退他们也就退回了最后的一道防线,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收拾一下那些战死于阵地之上的同袍尸首,不过对此尚存的士卒们不会有太多的负疚,因为很快他们应该就可以再见到那些朝夕相处的兄弟!这一番的反突击又将时间拖延了一个多时辰,刘毅的传令兵就在此时到达,向高览下达了卯初退兵的军令,而在接令的一刻,高览却没有任何完成任务的喜悦,他的虎卫营在这一战中拼的支离破碎,心中那股痛楚可想而知。
就算要退也不可全军尽退,就要有断后的士卒留下,当卯时到来的一刻高览领军退出孟津按指定的路线赶往清丽的时候,虎卫营的行军队列已经比之前短了一大截,三万士卒此番得以撤出的加上白虎玄武二营的援兵也不超过七千,伤亡了整整八成,恐怕也只有虎卫营这般的强军才能在这样的伤亡下还保持着足够的战力与高昂的士气。
行军途中,他们在脚步匆匆的同时却是不停回首相看血战了三日的孟津,此时面对无数敌军,面对死亡临近都能坦然对之的士卒们却都是虎目含泪,有的已经泪流满面,可却没有一个人会因此而嘲笑他们的怯懦,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流血不流泪,但在这一刻,两句名言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们的男儿泪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流给那些坚持在阵地上断后的生死同袍的,对他们而言,这是真正的伤心时。
“全军听令,前方五十里就是孟津,虎卫营的同袍已经在那里抗击十几万贼军三日之久,现在轮到我们出手了,我黄衫营也绝不会输给虎卫营,此番冲击敌军只可向前不可后退,死也要给我头朝前,杀!”在黄衫营整齐的军阵之前,张燕手持扩音器大声喊道,随着最后的一个杀字出口,黄衫营士卒们齐声发喊,以最为迅捷的速度对着联军后阵杀去,此刻卯时已到,刘毅军司州大战中最后的攻势终于展开。
黄衫营在张燕张牛角孙观等将的带领之下,攻击中疯狂的势头绝不在昨夜冲击虎卫营的联军士卒之下,可此时位置倒转的守军却绝没有虎卫营那般的坚强,不到半个时辰,前仆后继的黄衫营已经冲开了联军的营垒,杀入其中与其近身搏杀!两道响箭带着尖锐的啸声冲天而起,并抛洒出耀目的火光,就连朝阳也不能遮掩它们的光芒。
“司州之战成败在此一刻,我并州营定要建立奇功,今日不要什么游击奔袭,给我冲入敌军之中。杀!”严阵以待的并州营骑军军阵在樊稠的呼喝之下向着联军的左翼展开了猛烈的突击。
“老子不会多说废话,白马营要击杀最多的敌军,谁敢给我营丢脸,绝不轻饶,现在给我冲上去,剁碎了那帮贼军。”严纲手中长枪斜指天际狂声嘶喊道,白马营如同滔天巨浪一般卷向了联军右翼。
此时遭受三面攻击的韩遂张卫等人已经顾不得再加反抗了,前方刚刚传来战报,孟津已经攻陷,正如前面高览所做的一般,联军想要撤退也必须有人断后,而黄衫营、白马营、并州营三处合力发动的攻势就像是一只猛兽咬住了自己的猎物,在不断的将之撕扯,危机之下韩张二人立刻将前军与后军分离,联军的大队以极快的速度向孟津穿行,刘毅军总攻的发起虽令敌军胆战心惊,可韩遂张卫二人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看这三面的攻势之凶猛刘毅军必定已是精锐尽出,而自己在通过孟津之后一日时间就可到函谷,想必他们也是追之不及。
有了这样的想法,联军的撤退速度再度得到了加快,十万余人的队列在官道上飞速前进着,此时所有人的心中已经不会去想被刘毅军割裂下来的那将近一半的同袍,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心思便是早到函谷,在这样的坚定信念支持下,久战的疲劳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了,很快后方的喊杀声便离他们远去,而令联军庆幸的是虎卫营布下的营寨也正好可以成为阻挡敌军骑兵的屏障!
而面对联军的快速撤离,严纲与樊稠只是分出了一小部分骑军加以追击以造声势,其余主力尽数投入到了对眼前敌军的歼灭之上,可怜此时很多的联军士卒尚还不知主将已经弃他们而去的冷酷事实,尤在尽着最后的一点战力去和敌军厮杀,可无论军心士气还是体力心气他们都远不能与此时养精蓄锐数日的司州士卒想必,加上本身战力的步入,这一处的大战从一开始就是一面倒的形势,拖垮敌军,磨跨敌军,将之军心士气降至极点减少自己麾下的伤亡,刘毅做到了,眼前的战局便可说明一切,虽然其中有着虎卫营士卒巨大的付出!
一口气行进了约有四个时辰,后方的追兵已隐约难见,到达莒县北郊区的韩遂下达了全军原地休整的军令,虽然他心中很不想如此作,可士卒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再要强行行之恐怕就要崩溃了,此处地势空旷又不失崎岖,后方的那个土坡还能登高远望敌军追兵,恰是理想的歇息所在,此时在韩馥的心中想起了被他当做弃子放弃的近七万士卒和一万余伤兵,悔恨,自责,欣慰,心中五味杂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此次他在刘毅手中这个跟头可谓栽得极大了。
回军之后我便稳守函谷,之后不管任何人再加挑唆也绝不会攻击司州,除非刘毅此人身死!韩遂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这司州一战他已经被刘毅打得心寒,再也不想去面对这样的敌人,有函谷长安在手他完全可以坐看中原群豪内斗,嗯?张毅了?韩遂忽然发现自己眼中失去了那个年轻人的身影,他是与自己一同退军的,难道路上走丢?虽然此战战败,但此人的确是个人才,只不过刘毅太强悍了。
他的念头只想到此处就再也想不下去了,便在联军就地点燃篝火歇息的同时无数的刘毅军也不知如何就出现在了两侧的旷野之中,一时间又是喊杀着向疲惫不堪的联军杀来,韩遂用力的摇了摇头,可眼前的景象依然是那般真实,这些刘毅军士卒竟然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第六百三十九章 终报血仇
眼前出现在联军两侧的燕云营士卒是刘毅击溃联军的最后一招杀手,也是准备时间最长的,一开始他和军师定好的方略的便是在此时亲自率领燕云营杀出,给予联军致命的冲击,因为在突破孟津之后,前往函谷的大道上无险可守,可一定要险要之地才能发挥伏兵的威力吗?冀州之战中庞士元为甘宁所献的那条计策便浮现了出来”。
当时甘宁占据稽古,袁绍命高柔率领数万冀州士卒赶来此间意图与青州于禁共同夹击飞虎军,在缜密的分析了形势之后,徐庶庞统二人料定于禁谁来却未必敢尽全力,正可利用他保守的心里先行将高柔击溃,当时的伏兵所在亦是无甚险要,飞虎军的士卒是挖坑将自己埋在官道两侧以收出其不意之效,加上甘宁亲身为饵,此计大获成功,一举便将高柔数万大军击溃,甘宁方得以全力回军对付于禁!
此时刘毅可在军中扬名除了后世的一些经验之外说到底还离不开勤奋的学习,黄巾之战可说就是他积累的过程,当然他所学的绝不仅仅是兵书战策,还有那些军中大将的经验,到得后来,自己麾下的谋臣战将也成了学习的对象,孔子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可谓理也,考虑到司州战场的整体战略再结合地形地势,刘毅在到达清丽之后脑海中已经有了要效仿庞统之计的构思,剩下的就是选点!
自孟津至函谷的这条大道上刘毅经过仔细的勘察最终选择了莒县北郊之地作为伏击的地点,至于理由则和韩遂选择此地歇息正好相同,按照之前的战略规划,联军到此之时已是惊弓之鸟,但体力的消耗使得他们不得不停下来歇息,这个地点在用兵之人的眼中是最为合适的,视野开阔还有高地为凭,可以提前对敌军的攻击做出反应,此次刘毅又猜对了韩遂等人的心理,才会造成眼下的形势!
这是司州境内作战,刘毅有着主场优势,此处的坑道挖的比飞虎军当日还要精细很多,隐蔽性更是极强,而高览率领虎卫营的拼死阻击也为刘毅的布局赢得了充分的时间,之所以要用伏兵之法是因为朗生对于联军最后的冲击还是有着一定忌惮的,倘若此法能成定可收到更好的效果。当然他也没有肯定自己的想法便对,倘若联军不加歇息直接通过的话,埋伏在两侧的士卒就会提前杀出了,幸好敌军的行动就是刘毅心中所想的最理想的情况,他的运气似乎一向都是不错。
此时埋伏与坑道之中的燕云营士卒离最近的联军士卒怕只有几步之遥,如此短的距离加上又是猝然遇袭,联军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倘若刘毅是率军正面截杀,联军士卒为了返回函谷必定会做垂死挣扎,而那时他们爆发出的战力很难估计,但就是这一歇,却见他们被坚定的信心所强撑起的士气体力几乎歇去了一半,一个人倘若神经一直紧绷虽然劳累倒还罢了,可一旦歇下来那种疲劳就会成倍加剧!
眼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很多联军士卒头颅被斩下的时候还保持一个愕然的表情,对于一个个从地下冒出冲杀而来的燕云营士卒,他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加上精神身体的双重疲劳,就造成了这样的形势,以逸待劳的燕云营士卒们犹如虎入羊群一般冲入了联军的队列之中,挥舞的兵刃不时带起一蓬蓬血光,刚开始的接触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杀,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拼死相抗之时官道之上已是尸横遍地!